十五天的休假让顾谨跟陆慎在身心上都得到了充分的休息,陆慎身上那些比较严重的伤口也恢复得很好,只要不是特别剧烈的运动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
不仅如此,在顾谨不懈努力且一天几乎五顿的投喂下,陆慎的脸上身上居然奇迹般长了些肉,看来先前亏空许久的身体是补回来了不少,虽然看着还是瘦弱,但抱起来也没先前那么硌手了。
在走进通往下一个副本的迷雾前,他们在商城内补充了一大批物资,包括但不限于食物、药物、衣服和武器道具,特别是先前答应过顾谨要多一些的巧克力,几乎全部被两人纳入囊中。
在商场门口的露天桌椅处整理好背包,顾谨有些诧异地望了一眼他们来时的方向,此时已经被一层不知何时聚拢的迷雾所遮盖。
“奇怪了,其他九个人怎么没跟着我们一起出来?”
“不知道,他们都不乐意见我们,你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陆慎背好自己的包颠了颠,比前几次都要沉,但好在还能承受。
“也是。”顾谨回过神来,牵起陆慎的手,不经意间摩挲着手腕上的幸运红绳和银手镯,笑了笑道,“走吧小福星。”
陆慎曲起手指与他十指紧扣,感受到顾谨宽大掌心间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和温暖,望着依旧充满白雾的前路,顿时有了信心和力量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好,我们走吧。”
-
眼前的迷雾还未散尽,一股浓烈的桂花味道十分野蛮地冲进二人的鼻腔,陆慎本能地皱着眉,握着顾谨的手不由得扣得更紧,一段尘封多年的记忆悄然被花香拂去了灰尘。
“怎么了?”
顾谨将人往身边拉近了些,对这股浓烈的桂花味只能说不太喜欢,并没有其他强烈的反应。
“总感觉……很熟悉。”
陆慎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勉强适应了这股有些窒息的花香,但不知为何心里还是觉得闷闷的,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感。
鼻尖突然闻到一股清凉的薄荷味道,是顾谨递来的风油精,一句低声的安慰落在耳边:“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走出去了。”
陆慎倒了点药液出来抹在自己的鼻翼和太阳穴,薄荷的清凉渐渐冲淡了馥郁的桂花气息,发昏的头脑逐渐恢复了清明,随后便举着小小的玻璃瓶直到走出迷雾。
-
白雾散尽,阳光再一次笼罩在二人身上,滚滚热浪裹挟着余音绕梁的蝉鸣将二人从寒冬拉回初秋,不过多时他们额头便冒了一层细汗。
顾谨来不及观察周围的情况,赶忙拉开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拉链,连同身上的的背包一起脱下,像是扒笋皮一样将自己身上的保暖衣服都脱了下来,最后剩一件保暖打底衣实在脱不掉,只好撸起衣袖用手扇着风降温。
“这是到什么地方来了,怎么那么热?”
他一边埋怨一边把散落在地上衣服和背包重新拾了起来,环顾四周时却见陆慎面对周围的一切竟一动不动,像是入定了一般。
顾谨本想替他卸下背包,好让他回神把身上都能当被子盖的厚衣服脱掉,转到他面前对上他的眼睛才发现,那副表情并不是入定的呆滞,而是难以置信、震惊,甚至透露着几分恐惧。
顾谨一连喊了好几声,最后是连名带姓外加能把人捏碎的力道才将陆慎从梦魇的状态拉了回来。
他一脸担忧地看着陆慎,几颗豆大的汗珠从毫无血色的脸颊滚落,最后在羽绒服的领口处晕染开来。
陆慎低头握了握自己的双手,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身上突然一轻,有人强硬地将他的背包卸了下来,带着薄茧的手指霸道地将自己身上的厚重衣服全都解开。他整个人被笼罩在影子中,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大块头。
“热傻了?还是不认识我了?”
顾谨曲起手指在他额头弹了个脑瓜崩,手指细心地替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调侃的话中难掩担忧神色。
陆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表情有些无辜。
“先别傻站在太阳底下,去那边的阴凉处再说。”
顾谨将大包小包都扛在身上,还要牵着一只惊魂未定的小猫,他现在只恨自己没有第三只手,要不然还能把袖子拖地的两件羽绒服稍微搂一搂。
他们走到一个平房前将东西暂且放在廊下。这间平房颇有种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极简实用风,砖砌结构的房屋,外墙浅浅刷了一层白漆,窗户是那种刷着绿漆的木质窗框,推开时还有一根小铁棍支撑着不让它自动关上,熟悉的浅灰色铁门在边角处还有些生锈掉皮。
檐下挂着一排电线,由白色的绝缘子隔开,大门上方挂有一盏带有白色保护罩的灯泡。墙根处还放着几盆芦荟、发财树等等花卉绿植。
平房的门窗大开,能看到内里的货物琳琅满目,摆放得十分整齐,看着应该是一间小卖部,但好像没看有人在看守。
“手还疼不疼?”顾谨揉了揉刚才被他捏住的手,心疼之余又有些无奈,“你这特殊体质可真让我不放心,每去到一个新副本都会跟丢了魂一样,多来几次你的手都要被我捏碎了。”
“顾谨,这里是……”
“你们是谁?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还不等陆慎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便被一个略显粗犷的女声打断,迎面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身穿藏蓝色的长裤和一件洗得发旧的白色短袖衬衫,手上还提着两壶开水。
陆慎望着来人再一次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嘴巴张了张,声音有些颤抖:“您是……惠姨?”
徐惠岚看着眼前这两个高大的年轻男人,眼中的警惕更甚:“我是啊,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毕竟惠姨这个称呼只有家属院内的人才会叫,可是她并没有在大院内见过他们。
陆慎的眼眶瞬间泛红,像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一样,深吸一口气才憋住了情绪,开口道:“我是陆慎啊惠姨,您不认识我了?”
“陆慎?”
徐惠岚放下手中的暖水壶,上前一步拉着陆慎的双手上下仔细打量着,半晌才将他与记忆中的眉眼对应了起来,惊喜溢于言表。
“哎呀是小慎啊,这些年不见怎么长这么高大了啊?”故人重逢时,她的双手因惊喜变得有些颤抖,“你看,你变化太大了,阿姨一时间认没出来是你,刚刚不好意思啊。”
陆慎笑眼中噙着些许泪花,摆摆手道:“没事惠姨,我也……好久没见您了。”
“来来来,别在门口站着了,外面多热啊,快进来说话。”
徐惠岚招呼陆慎往小卖部里面走,看到顾谨才想起来还不知道这是谁,有些迟疑地看向陆慎。
“惠姨,他叫顾谨,是我的……嗯……男朋友。”
陆慎在“朋友”和“男朋友”这两个称呼之间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毕竟总是要开诚布公,不管别人说什么自己都要面对的。
“孩子你好啊,快进来快进来。”
徐惠岚连愣神的动作都没有,迅速将两壶水放至墙根地下,帮两个孩子把东西都拿进小卖部才把水壶拿了进去。
店内还是陆慎熟悉的装潢,透明的玻璃展柜内摆放着各种小件的商品和文具,台面上放着一把大算盘和账本,靠墙的一边放着几个大玻璃罐子,内里装着些泡泡糖和小包装的糖果,还有一罐卖了一半的桃酥饼干。
不远处的几个货架上放着小时候常见的零食,他不太爱吃,不过经常给妹妹买。四周和角落的货架还有不少日用品,一看就是九十年代的产物,复古、简朴但实用。
此时店里没有客人,徐惠岚让他们把东西靠着柜台边放下,又从里屋搬了桌椅出来,给他们拿了糖果点心瓜子花生,用那个年代很常用青花瓷大茶壶泡了茶,招呼两人坐下说话。
“你说你,怎么回来也没跟惠姨说一声呢?其他叔叔阿姨工作忙,惠姨没事干呀,要是你提前告诉我,我也好去接你。”
徐惠岚嘴上埋怨着,但心里乐开了花,像哄孩子一样把好吃的都往俩孩子面前送。
“对了,你父母跟小宁前几天才回来呢,我当时还好奇你怎么没跟着一起,他们说过几天等放假你就回来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就碰见了。”
如此普通的一句寒暄差点让陆慎破防,他狠心掐了一把自己才没让情绪崩溃,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但心中却是苦涩得紧:“是,学校那边课多请不了假,只能放假再回来。”
徐惠岚交叠着腿,双手抱在膝盖上,看着陆慎的眼眶泛红的样子不禁心疼起来:“你妹妹他们好像去游乐园玩了,估计要晚上才回呢,早上碰见他们的时候我还埋怨呢,怎么也不等哥哥一起?”
“结果小宁说,等哥哥来了,一家人就还能再去一次。哎呀这小丫头啊,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还是那么古灵精怪,还跟小时候一样招人喜欢。”
“是啊。”
陆慎点点头没说什么,手掌在桌底下紧攥着,痛感让他保持清醒,但很快也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