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从桃花村离开后,在村民的指引下,向猿国的国都走去。
终于到了国都内,这里的街道十分繁华,和漠北完全不同。
轩在街上慢慢走着,思考着如何才能接近猿神……
这些年来,他和他母后的母族在猿国国都也培养了许多己方势力,只是此行是为私事,且在现在这丝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行动,万一暴露,这些年的心血也就付之东流了。
要去找金将军吗?他冒称金将军的儿子,驻守在漠北,这些年来从未踏足猿国国都,此时猿神没有召唤,就私自来国都,怕是会被多疑的猿神怀疑心怀不轨,因此要是连累了金将军就得不偿失了。
干脆,就假装一个富家子弟,来猿国游历吧!
富家子弟……得有钱啊,他摸了摸口袋,这才发现,因为走的时候特别急,他身上除了玉佩的挂饰和头上的金簪子之外,一分钱没有带。
轩的母亲的母族是猿国第一经商世家,富可敌国,他们对轩这个自小失去母后的小外孙自是格外照顾。
在漠北的时候,轩从未因钱发愁过,此时他才意识到,他现在在万里之遥之外,几乎囊贫如洗!
轩此时觉得肚子有些饿,路边的包子——这些平民吃的食物,此时看起来也颇有吸引力。
他走着走着,看到街边店铺内有许多上好的玉器,做工精巧,不由站在门口多看了一会。
铺子的伙计见门口一个衣着气质一看就不俗的人,想必非富即贵,马上过来迎接,轩被引到了屋子里。
伙计脸上一脸谄媚地说:“爷,刚来花都啊?怎么也没带个人伺候。”花都是猿国国都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轩有些警惕。
“看您的打扮,不像我们花都人,来这里玩吗?那您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家的玉器在整个花都那都是头一份!”伙计拿起一根玉箫,说:“您看看这成色,这雕工,您买回去,保证全天下找不出跟它一样的!”
轩接过玉箫,确实雕得不错,玉的颜色也很雅致,想着给澈儿买来玩应该不错。
想着就往身上摸,准备掏钱,这才记起他身上一分钱也没带。他从身上取下那枚玉佩,递给伙计,说:“今天出门急了,忘了带钱,你看看这个可以抵吗?”
伙计双手接过玉佩,那玉的成色可以称为绝品,玉箫虽好,可是和轩的玉佩比起来,那几乎是金子和沙粒的区别!
伙计忙说:“够,够,还有的找呢!”
说着,伙计从抽屉里拿出几枚金子,对轩说:“这是您的找零,您不是没带钱吗?带着这几枚金子,也好逛逛我们花都,省得再回去取钱了!”
轩高兴地接过金币,有钱了!原来这个玉佩这么值钱,早知道多挂几个在身上了。
伙计恭恭敬敬地把轩送到门口,脸上挂笑的对轩说:“爷,我们小本买卖,就一条规矩,那就是从这个门出去,不退不换啊!”
轩说:“退换?”
伙计见轩确实不懂行情,不知道他刚刚拿一个价值几万金的绝品玉佩,换了一个中上品的玉器小玩意,想来这应该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多说反而多错,于是赔笑说:“小的该打,看您这通身气派,定是皇家贵族,怎么会做退换这没脸没皮的事……”
皇家贵族……
轩听到这几个字,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心想,什么皇家贵族,为了那个王位,不惜弑父杀兄!这般狠辣无情,即便是权势滔天、安享富贵,又有什么趣味呢。
伙计看了看轩的脸色,识趣地不再说这个事情。对轩说:“现在到晌午了,看您应该是还没有吃午饭吧!您往前走,走过两个路口,那里有个清风楼,那里是我们花都最好的酒馆!”
轩点了点头,先吃些东西,再从长计议吧。
清风楼的伙计引着轩进来,轩递给他一枚金币,他大吃一惊,不住地感谢轩。他给轩的座位用袖子左擦右擦,这才请他坐下。
轩要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堂前有两个唱曲的在卖艺,他一边听一边吃起来。
……
漠北这边,阿问带九江回了军营,让侍从给找了一身猿国的衣服让她换上。九江用手攥着这衣服,正是猿国将达布部落灭族,此时却要穿猿国的衣服?!她手攥得越来越紧,似要将它捏碎。
阿问说:“换上吧,我们现在在猿国,一切都以安全为上。”
九江又迟疑了一下,就把猿国的衣服放在桌子上,然后当着阿问的面脱下了衣服!
阿问呆了,忙转过身去,说:“不是在这里换……算了,你换吧,我出去。”
阿问慌张走出军帐。九江的外衣已经脱下,半露着背,她并不急着穿衣服,而是回过头,看着阿问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阿问从军帐中走出来,一路到了离军帐有段距离的草地上。想起刚刚九江竟然不管不顾当着他的面就换起了衣服,不免心惊肉跳。难道九江和澈儿一样,还是把我当成孩子?
阿问躺了下来,头枕着两只胳膊,看向天。
澈儿,祖师爷给你配好治疗蛇花毒的药了吗?
明明龟仙能走这么快,为什么你现在还不回来啊……
难道是遇到了危险?
阿问一下子爬起来,虽然有轩陪着,可是那个自大狂公子哥能做什么?如果有人溜进桃花村去暗杀澈儿……
阿问不敢再往下想了……
九江换好衣服出来了,她在军帐门口四处张望,看到了阿问,就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阿问正专注地想着澈儿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她过来。
“王子……”九江说。
阿问猛地一抬头,被吓了一跳。他说:“你别叫我王子,你就叫我阿问吧。”
九江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愿意。
阿问这才想到,九江怎么知道他是达布部落的王子?不久前和丞师玺见面后,他也是才刚刚知道的。
“九江,你叫什么名字?”
“就叫我九江吧,我现在不是为我自己活,我是为了整个九江氏族和达布部落而活。”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达布部落的王子?虽然我出生的时候,你们遥遥地见过我……”
“我们乔装打扮暗中调查,才知道当日带走你的是灵国的护国将军,丞师玺。”
“啊?”
“我们只剩寥寥几人,又见丞师玺夫妇对你视如己出,我们就觉得让你长在将军府,总比和我们一起颠沛流离要好。”
“后来我跟着叔叔去和猿国对战,在战场里救下你……”阿问恍然大悟,说:“你是故意被我和叔叔发现和带走的,对吗?”
“是,丞师玺将军失踪后……”九江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之色,可是只是一闪而过,阿问并没有注意到。
“九江家族剩下的人,他们想安排我去你的身边暗中照顾和保护你,可是丞师家向来不怎么买卖奴隶,想进府做贴身奴婢更是难上加上。”
“所以你假装被我和叔叔救下,自然地被安插在我身边。”
“没错,只是怕引起丞师夷和灵帝的怀疑,怕你们问太多关于我的身世,我只好假装失忆和不会说话,慢慢取得你们的信任。”
阿问突然想起,祖师爷说澈儿是在去猿国前中了五毒散,五毒散是达布部落的秘药,达布部落现在只有几个九江家的人还在人世,他们世代作为达布部落的药王,那么能做出此毒的只有他们!而且……又能轻易取得澈儿的信任,让她服下毒,那么下毒者只可能是……九江!
阿问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猜测!
九江自从到永乐宫以后,虽说她常常只是跟着他和澈儿练习灵力,四处游走,可是同吃同住同学了好几年,澈儿对她十分信任,她怎么会……
“九江,我问你。”阿问的眼睛里燃烧起十足的愤怒,“如果你敢撒谎,我一定杀了你。”
九江依旧丝毫不慌,盯着阿问的眼睛,说:“你说。”
“澈儿身上的五毒散……是不是你下的?”阿问艰难地说出来。
“……”九江低头不语。
阿问猛地用手掐住九江的脖子,狠狠地说:“你说,是不是你下的毒?”
九江已经不说话,可是阿问掐住她的手也是用了力气的,她脸色有些涨红,眼看就要晕过去。阿问松开了手。
九江跪在旁边不住地咳嗽。
她一边咳嗽一边说:“凭什么,同样是陪着你,咳咳……你对我和对澈儿,就差别这么大?就因为……咳咳……她是灵国的公主?”
阿问不知道九江顾左右而言他是在遮掩还是气他误会她。脸冷冷地看着九江。
九江站起来,看着阿问说:“如果是我下的毒呢?”
阿问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杀了你。”
九江笑了起来,说:“她又没死,你就要杀我,怎么,和她这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比,我的命就这么贱啊?”
阿问背过九江,说:“我最后问你一次,澈儿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不是我!”九江大喊。
阿问回过头,心里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当真?”
九江低下头,说:“真的不是我。”
阿问半信半疑,可是他更愿意相信确实不是九江动的手,毕竟他们一起长大,澈儿从未对九江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相反,从来都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和他与九江一起分。九江根本就没有理由要害澈儿啊!
“我相信你。那你应该知道五毒散怎么解吧?”
“我不知道,五毒散无人能解。”
似乎是最后一丝幻想都破灭了,五毒散来自达布部落,可是连达布部落的九江氏族都无法解,那说明……
阿问不愿意再想。
此毒即便不是九江下的,那也是达布部落的人下的,而他是达布部落的王子,他们对澈儿下毒,无论原因是什么, 可能都与他相关……
难道说,是我害得澈儿中毒吗?
阿问开始明白丞师玺为什么说,不知道他的身世对他来说是好事。
丞师玺还知道什么吗?
阿问感觉从知道真实身份开始,他的身上就自动被加了太多他不愿意也不无法拒绝的重担和希望。
九江他们费尽心思,在各国间当密探、暗卫,都是为了复国。
可是复国,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对亲生的父母和氏族兄弟,还有整个达布部落都没有任何记忆,他从出生以后就一直在灵国,在丞师府,在永乐宫,吃灵国的食物,穿灵国的衣服,他对自己的身份从没有怀疑过。他觉得自己骨子里就是灵国人,流的也是丞师家的血。
如今得知真相,他感觉自己分裂成两个人。
一个是原来的阿问,想成为灵国的护国将军,想永远和澈儿在一起。一个是如今的阿问,背负着被灭国,和整个部落的灭族仇恨,甚至和澈儿中的五毒散有关。
他突然想让时间倒流,回到丞师玺告知他身份的前一刻。
如果再次选择,他一定选择不要知道真相,就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阿问的身份活下去。
可是,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