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塞西尔已经拥有了单独外出的自由,这份自由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稍搅了搅水,为两个皇兄的皇位之争多添一把火,两个皇兄便不会再有多余的精力管他。
作为这代唯一的王族勇者,按理来说塞西尔本应该是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但出身几乎决定一切,王冠注定戴不到他头上。以前塞西尔没少因为出身受欺负,但现在出身偏偏成了他最大的保护伞。
不过这保护伞下的仅仅是一些基础的自由,他仍被束缚在出身的囚笼里。
为了能多些机会喘息,塞西尔选择暂时离开王宫,他早就做好了外出游历的准备,四人的陪伴不过是意外之喜。
宴会过后,一行人很快就上了路。
首先到的,是一个小城镇,听说城镇里有麻烦,大家想着也许能在帮忙的过程中融入进城镇里。
这里的人生活简朴,但非常热情,对外人是可劲地招呼。
但在知道塞西尔的身份后,他们的态度一下就冷却了下来。
您是三皇子殿下?
是。
我们这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就不麻烦您了。
厚厚的壁障已经竖起,一行人只得离去。
“或许你可以试着隐藏身份?”四个小伙伴提出建议。
塞西尔沉默了。
他知道隐藏身份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就是不想这么做。他走出王宫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找到能接纳自己身份的地方。
其实他大可以耍一耍王族的威风,强迫城镇的人接纳他,在这些小地方他可以真正成为一个高贵的皇子,但塞西尔实在不想做这种无聊的事。
然后又是一个城镇,最后又是一样的结果,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没事,我们接着找,即使那里是桃花源,我们也可以试着当捕鱼的武陵人。”四人安慰塞西尔。
什么武陵人?什么桃花源?
哦对,这是超链接,你不知道。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小伙伴们摇头晃脑地背诵《桃花源记》,也亏得他们还没忘记,小方同学怕塞西尔听不懂还特意翻译了一遍。
真有这种地方我都不会回去了,我可以在那住一辈子。塞西尔想。
但毕竟是桃花源,太守找不到,皇子也找不到,一行人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拒绝了他们。
塞西尔尝试说起自己的过去,说自己有一个平民母亲,说自己其实被其他贵族排斥,他尝试将自己的悲惨剖开,以获得同情,以请求接纳。
但还是不行。
畏惧贵族的人不敢接受他,仇恨贵族的人不愿接纳他,阿谀奉承的人在知道他是排行第三的那个皇子后也不再接近他。
一次次走入,一次次离开。
“看来哪里都容不下我。”
塞西尔无力地靠着树干,透过繁杂枝叶的缝隙看天空。
他踏出王宫以前,以为外面会接受他。
但现实是,上位者会因为平民血脉而排斥他,下位者也会因为王族血脉而远离他。
“我们容得下你啊,不对,什么容不容得下,我们就是会站在你身边。”
“我知道,我很感激你们,可是……”
“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只是几个人,代表不了什么对不对?所以我们也愿意陪你找能接纳你的地方。”小伙伴们一直记着进入这个世界前塞西尔说的话。
“谢谢,幸好有你们在。”塞西尔的心情很灰暗,但想到总有人陪在自己身边,他还不至于对这个世界绝望。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是无法接受我。我在王宫里连仆从都不如,在这里却被视为高高在上的存在。”
四人对视了一眼:“你想听实话吗?”
塞西尔点点头。
“对大部分平民来说,你作为皇子的身份不可能因为有一位平民的母亲而改变,再悲惨的遭遇,也都是皇家密事。在他们眼里,你就是皇子,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存在。”
“那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吗?”
“嗯……或许你可以换个思路?”陈冉竹道,“你到底是想让大家接受你的身份,还是接受你?”
曾经在秘密小屋的时候,塞西尔说过,他不想要任何身份,他只想作为他自己活着。
但十八岁的塞西尔似乎把身份看得无比重要,一直把身份牢牢攥在手里不肯松开。
“所以,客观的事实我们改变不了,那就试着改变一下自己?比如先不要表明自己的身份,或许这样大家更容易接纳你?”
“可皇子也是我,如果只接纳我而不接受我的身份,那也算是接纳吗?”
“那反过来,如果他们接受了你的身份,那接纳的是你还是‘皇子’呢?”
“……”
“当然,我们说的这些,可能也只是对身份的逃避,我们只是觉得这可能是更适合你快乐生活的方法。”
“你若是坚持要找到那个桃花源,我们也会一直陪你的。”
塞西尔思考了很久。
他记得小时候出逃后的生活,那时他隐藏了身份,村民们接纳了他的存在,在那里他就只是他,一个普普通通每天早起做木工但快快乐乐的小屁孩。
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先把身份隐去?
不久之后,又是一个村子。
队伍领头的年轻人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轻舟,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听说你们村里有魔兽出没,我们是来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