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鄫在门口望着戟颂渐渐走远的身影,神情闪过一丝黯淡,随后走进草屋,拿起了桌子上那封戟颂连碰都没有碰过的信。
信已经泛黄,如同枯叶一般躺在乌鄫手中。
凭她对戟颂的了解,她知道戟颂是想要知道里面内容的。
因为平日里一和戟颂说这些,戟颂便会保持缄默,只字不谈,但眼中又是深深的悲哀。
“这个我拿走了……”乌鄫看了看一脸暗淡的戟晟,徐徐说道,“那个,如果日子过得实在艰难的话,就去古崟国都吧,那里有很多把你奉为战神的妖子,等待你的生活绝对是衣食无忧的……若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得为你的孩子想想不是?”
戟晟抬头看向乌鄫,院子里的女人抱着孩子缓缓走了进来。
乌鄫看了一看走进来的女子,继续对戟晟说道:“戟颂看到你……还是挺高兴的……”
乌鄫自动忽略了戟颂起先见到戟晟便打了他一拳的事实,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些盘缠,放到破旧的木桌子上。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她说这么多的话了,虽然净是些抱怨的,但是兄长您想,毕竟是至亲,血浓于水的,必然不会有多记恨,只是戟颂这人性子倔,不愿意承认罢了。要不然……她也不会留我在这里了。这些小钱不成敬意,当做你们到古崟的车钱吧。”
戟颂双目失神地坐在车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不知去何处转悠归来的祭司走到车子旁边,一双清眸丝毫不加掩饰地直直盯着戟颂。
戟颂察觉到他像看着猴子般看着自己的视线,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
祭司看了戟颂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坐到马车后面:“回去吧。”
“乌鄫还没回来呢,回不去。”
“是么。”
“你不是神术巫道之人么。”戟颂问道,“不能用法术回去,还坐马车?”
“那是禁术。”祭司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坐在马车里阖上眼帘,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
“废物。”戟颂毫不留情地说道。
祭司没说话。
戟颂看着祭司假寐的样子,虽然生得一副顶好的皮囊,但这副欠扁的样子着实令戟颂想一巴掌呼上去。
可是想想还是作罢了,毕竟这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如今她还得顺着他,倚仗着他驱除眼中的邪物。
在此之前,无论是杀了他,还是被他封印起来,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戟颂回想着他方才的视线,那洞穿一切的视线,怕是在看自己的命格,看她究竟是何许人也。
戟颂虽然没有要隐藏过去的意思,但是这种没有经过她允许便被别人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还是令她心中平添了几分膈应。
乌鄫化作一匹妖马的形态,从远处跑了过来,停在马车前面。
戟颂下车,给乌鄫套上马笼子,系在车前,随后坐在了驾车的位置,回头问了一句:“回长河地?”
“嗯。”祭司依旧闭着眼睛。
在回去的路上,戟颂一直在问乌鄫迟来的那一会儿干嘛去了。
乌鄫只是嘶鸣了几声,没有和戟颂说人话。
戟晟一家人用乌鄫给的盘缠,经过几日舟车劳顿,到了古崟国都。
守城门的小兵认出了戟晟酷似戟颂的样子,连出示身份这一步都省了,立马开门放行。戟晟一脸茫然地带着妻子向城内走去,一路上妖子都在注视着他们。
无论是戟晟,还是这些妖子,他们都心里明白,现阶段出现在古崟国都的人子,只可能是一个人。
戟晟和妻子在正云生活的时候,平日里见到妖子都要绕道而行。
但是在这里,妖子们却纷纷为他们让路。让戟晟感到分外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心酸。因为这里的妖子有多尊重戟颂,就意味着戟颂受了多大的苦。
戟颂……是战神了啊……
戟晟眼中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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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巨大的雕塑屹立在神院之中,通身白玉,自身向脚下衍生出一条道路。
同样是白色的玉石相砌,道路两旁没有阶梯可供上下,这条路被称作神道。神道贯穿了整座神宫,贯穿了每座神殿,形成了一个闭环。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祭神日,信徒们跪在过道两旁,恭迎大祭司的光临。
但是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慈辛命令手下的神守去大祭司禁闭的神殿寻找,结果发现祭司早已离开,负责看管祭司的勒金也不知去向。
慈辛急得脸色发白。现在主祭圣母外出办事,将族内事务全权交由她办理,对她来说是何等的信任和荣耀。
但,要是祭神日出了差错,纵然她是主祭圣母的心腹,也难逃责罚。
慈辛出动了神宫中所有的神守和神狩寻找祭司和勒金,不久,勒金在一家民间酒馆被找到,但祭司却依旧没有下落。
当日勒金被不明人士击昏之后,为了保命,逃出了神宫,而由于自身的力量不足以打开长河地的禁制,只能一直在民间躲躲藏藏。被抓到之后,勒金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了慈辛。
“大祭司逃了!”慈辛又急又气,“何时逃的?”
“大约……半年前……”勒金满口酒气,支支吾吾地说道。
慈辛是个雍容的女人,但此刻也忍不住了,直接一巴掌扇到了勒金的脸上!
勒金的酒意本就没剩了多少,被这一扇更是清醒。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罪过,让从来不会违抗天命的祭司孤身一人离开长河地,现在恐怕已经沦为了外面一些强盗的口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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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金悔不当初。
而正当他悔过的时候,一个神狩从远处跑过来禀报,在长河地入口处发现了祭司。
于是大批大批的人马涌向了素来人烟稀少的长河地入口,民间的长河族族人纷纷从自家出来看向外面浩浩荡荡的车队,像这样的景象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这是一年一度的祭神日,相传长河神就是在此时诞生的。
每到这个时候长河族族内都会进行大规模的祭祀仪式,对长河神的诞辰进行欢庆。
长河族的族人们想着这上面的人不知道又在折腾什么新鲜事,给自家门前放上一支没有点燃的蜡烛,闭上双目祈祷了片刻之后便又回到了自家。
长河地入口处雾气飘渺,周边的石树只剩下了简略的几笔黑影,马车穿过狭窄的谷底,这周遭静谧无比,湿冷的空气拍在脸上。
戟颂坐在马车上抱着大刀假寐。
祭司风轻云淡地望着一侧的白雾。
前面拉车的乌鄫暗自地骂着娘。
这什么鬼地方!
出了狭窄的谷底,雾气稍微淡薄了一些。
映入眼帘的便是陈列在大雾尽头的人马,慈辛站在最前方,一脸不悦地看着逐渐靠近的马车。
马车停下,慈辛摆了一个向前的手势,神狩们纷纷上前围住了马车。妖马形态的乌鄫警戒地看着周边的人,发出了一声充满威吓的嘶鸣。
祭司坐在车上看着慈辛,神色极其平静。
“欢迎大祭司回到长河地。”慈辛说道,语气中颇含一种俯视的意味。
慈辛话中直接避开了戟颂和乌鄫,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欢迎外来人士。
围在马车周边的神守亮出刀刃,在远处的弓箭手也已经准备就绪,只要大祭司一踏出马车,他们便会反应迅速地将戟颂和乌鄫击杀在这里。
抱着大刀假寐的戟颂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周边的神狩,然后又看向说话的慈辛。
“你们这里,只有你一个会算命的吗。”
戟颂问旁边的祭司。在她眼里,所有神术巫道之人都和算命的差不多。
祭司面色平静地回答了一句:“我不算命。”
戟颂在马车上站了起来。
她原打算以稍微温和一些的方式进入长河地,但现在看来不开打是不行了。
勒金站在慈辛身后的人群当中,看清了车上抽出大刀的人是谁之后,慌忙拨开人群,挤到慈辛旁边说道:“掌事,那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不死族人,还望不要轻易动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伤亡。”
慈辛听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自不死之战后的不死之身,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垃圾,有何惧之有,大不了抓起来就是了。”
戟颂跳下马车。
弓箭手瞄准戟颂连放数箭!
戟颂大刀一挥!猛烈的刀风将飞来的弓箭尽数吹散。
稀薄的大雾受到吹拂,悬浮在空中游移了一下。
慈辛微微一怔,手中悬浮起一个术式。
几个神狩一齐向戟颂冲来!
戟颂看这几个神狩,忽地反手将大刀收入刀鞘,迎面不慌不忙地给了迎面而来的神狩一拳,神守倒在地上之际,戟颂猛地回身,一记回旋踢将两个神狩的脑袋连着踢中。
被踢中的神狩们失去意识倒在地上,其余的神狩不断地冲上来!
戟颂都一一击毙,戟颂的目光锐利地看向正在施展术式的慈辛,紧接着几步上前,闪身到了慈辛的面前。
慈辛还没反应过来,戟颂便朝着慈辛的侧脸——
重重地给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