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到大二第二学期,我和子勋玩得少了些。主要是跟十辨读医书,经常一起上图书馆,或者在校园里的小公园一起谈医学。
那本《中医生手册》全读完了。十辨就开始教我一些简单的看病知识。
那个【痒癣灵】,家里也时不时要些货。我在经济上没有刚进校那么窘迫了。
我的功课虽然说不是特别优秀,在班上还算好。特别优秀的想出国,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当然家里财力也不行。
有个星期天,子勋找我帮忙。说要我帮他发传单。
发什么传单呢?原来是灯饰宣传广告纸。
听了他解释,我才知道,他家开了两个厂子。一个是汽车配件厂,一个是灯饰厂。汽车配件厂,他帮不上忙,但灯饰厂,他可以帮上一把。
我犹豫了一下,问:撒传单?城管不会抓?“
他说:“扫楼,城管不会抓。跟我跑一天,给你一百块。”
我以为听错了,当时普通干部一个月的收入都只有100多元,跑一天一百?
我垂起一个手指:“跑一天就一百?”
他点了点头。还加了一个条件:“中餐我来买单。”
我丝毫也没有犹豫,说:“干。”
只要城管不抓,帮子勋干活,我乐意。
我们两个各骑一辆自行车,后架上搭满了一大捆宣传纸,到一个刚封顶的楼盘,爬楼插广告纸。
广告纸是彩印胶板纸,上面印着各式各样的灯饰图片。
什么吊灯,壁灯,台灯,读书灯,走廊灯……广东人真是聪明,把灯泡细分成无数种类型。
我说:“这些房子,人都没住进来,这广告有用吗?”
子勋说:“他住进来了,还插什么广告?”
我当时就笑起来了。又问:“插这些广告有什么用?”
子勋说:“我们在上海开了好几家灯饰店。他们拿着广告纸可以优惠啊。”
我才知道,广东人做生意就是先入为主。插上广告纸,别人买了房要买灯具。什么形状的灯饰 ,这广告纸上都有。
拿着这广告纸去指定的店子,还可以优惠百分之十。
转了几个没人入住的楼盘,子勋说:“换地方。”
我问:“为什么要换地方?”
他抽出一张给我看:“这个楼盘在邯郸路附近,就发这一捆。他们就可以到邯蝉路附近的店子买。
其他楼盘在别的地方,我们就要换地段。”
我说:“你们家都开了很多家店子?”
“我们是几个灯饰厂各开各的店,但一起撒传单。”
我才知道,广东人做生意,不是各做各的,捆在一起共同做。
发完几个没人入住的新楼盘。子勋说:“剩下就到成熟小区去发。”
说完,他递给我一个书包,说道:“把广告纸放到里面,不然门卫不让进。”
我问:“这些入住了的住户,还要需要灯具吗?”
子勋说:“你过来。”
我过去,他指着刊头下面一行粗体字给我看:推荐一个客户,凭此印花可到本店领取5元。
原来这是两种广告纸。
我问道:“他不推荐,就是剪下这个标志,到店子里也来领取5元呢?”
子勋说:“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不来买灯饰的。但他可以向熟人朋友推荐啊。今天不推荐,明天也许会推荐,这次不推荐,下次可能推荐。
第二种是消费是分档次的,有些人不一定坏了才换。他觉得我们的灯具好看,原来有灯,他要换一个更好看的。”
我笑道:“书还是白读了,老师刚讲完消费学,说有刚性消费,潜在消费,升级消费。”
子勋说:“那走吧。”
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问道:“这些报纸不同,上面印一句话:剪下五角星,就可到指定的店子兑换五元。那些没入住的怎么没有?”
子勋说:“回去想。”
我们又爬楼,这些楼盘已住人,我们基本是塞门逢,塞完就立即走。
整天忙了一个上午,送完了一大半。中午找了个快餐店吃了一顿 ,下午继续塞。直到下午3点才回到学校。
累是累,但确实有一张百元大钞。晚上,我想了很久,终于悟出了一些生意经。
新楼盘的报纸不能换钱,去了优惠10%。直接吸引客户。
老楼盘的拿张报纸可换5块钱。叫花钱买口碑。真的收集十张二十张,可兑换50至100块钱。那么这张广告纸,别人就会向亲戚朋友推荐。
我从封闭小县城来,跟子勋做朋友,不仅能赚钱,还学了不少先进理念。
后来,我才了解到子勋非常能干。那些广告传单,都是他爹发个样稿到印刷厂。子勋要到印刷厂校稿,结账,分发。
我才真正理解那句话——橘生淮南为橘,橘生淮北为枳。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家庭,带给人不同的禀赋。
日子过得越来越快,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在上海度过了三年多。
一晃就到大四最后一期。
可以说,大学四年,我一边跟熊十辨学习中医。一面跟着邵子勋帮家里跑些力所能及的业务。
跟十辨学中医是偶然的,但是,我陷入了他向我传授的那套理论。对这门古老的医学,竟然充满了兴趣。
跟着子勋,则培养了我的生意意识,还有一点。他爸时不时来上海。我跟着子勋到过比较高级的场所,吃过比较高档的酒宴。增长了我不少见识。
至于我的学业成绩,中等偏上。
一般来说,大学是难以培养出特别深厚的同学感情,但我至少与十辨,子勋成了知心朋友。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学期,汪校长已当了秦水县的政协副主席,当然只是兼任,但毕竟职级上去了,接触的人更多。
他给我和少泽都提前活动好了。
少泽去四水市中级人民法院,我去四水市人民政府办公室。
别了,我的上海,别了,我的同学。
熊十辨比我早一年毕业,他回了福建。
我们同一届的同学,最要好的是邵子勋。他也回广东,他爸早就帮他联系了接收单位——广东省经贸委。
黯然伤魂者,唯别而已,离开学校之前,我和子勋,还有几个朋友喝得忘乎所以,说了许多难分难舍的话。
贫瘠的土地难以开了艳丽的花,出身菜农,在大学又不是特别优秀的我,幸亏汪校长一路扶持,才分到村人们非常羡慕的市级机关。
下一步将如何走,真没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