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纯山尧的问话,逍遥神抓着他袖子的手一下僵了。
见祂不回答,纯山尧也不再继续追问。
他干脆地揽过逍遥神的细腰,回头就往云岫宫方向飞去。
“还有,纯姬和叔母是怎么回事。”
纯山尧话音刚落,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就降落在了品芳轩的院子里。
逍遥神看了一眼屋里诡异的两母女,讪笑道:“或许是,二舅母累了吧……”
“累了?”
纯山尧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强大的气场压得逍遥神觉得自己矮了他一头。
右手指悄悄并拢,可刚要施法,突然又想起纯山尧那脆弱的身体,无奈只能作罢。
祂金色的眼眸眨了两下,佯怒道:“我方才被山下贼子袭击,不是你救的我吗?我哪有那时间对舅母做什么,非要说的话,你不如去问问纯姬,看看她做了什么!”
“纯姬……你当我傻吗?里面那坐的是个傀儡,你就算用她的毛发制个傀儡来哄叔母,也得像点样子吧。”
纯山尧继续咄咄逼人,显然认定了屋内两母女就是逍遥神的手笔。
“你怎么……纯姬现在突然有身孕,她连孩子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女儿家难道不能避着点自己的母亲吗?万一被问起来怎么回事,她怎么回答。现在这样不挺好吗?纯姬不会被她娘亲教训,也不用把这件事捅得人尽皆知。
“一切先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不好吗?以纯姬的身份,养个孩子还必须得要个父亲不成?”
逍遥神的一招转移祸水东引成功为自己脱开了嫌疑。
果然,纯山尧听后松了口,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道:“你也别动怒,对腹中胎儿不好。去解开术法,今夜要为叔母接风,不能这样没大没小。”
“好~”
逍遥神敷衍地回答着,懒洋洋摇进了屋里……
当晚,金陵院中。
由于逍遥神怕纯姬给自己捅娄子,于是宴席依旧是白天那个傀儡代劳的。
但苏妏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白天真实发生了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只有自己见到女儿后,拉着嘘寒问暖谈天说地的情景。
她记得自己跟纯姬聊了好多,也一直在劝纯姬跟她回去。
可小丫头终究是更爱纯山尧一点,说什么都不肯跟着回去……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以至于苏妏完全不知道那只是一个梦……
宴席上,纯姬跟苏妏挤在一张矮桌上吃饭,母女俩像是分不开了似的。
逍遥神时不时微微蹙眉眉头看向那对母女,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连带着杯中酒都变成了酸的。
“儿啊,要不要回来跟娘亲一起住段时间?娘又给你做了好多好看的衣裳,带不过来了,就想等你回去试试呢。
“娘还新学了好多菜,你好久没吃到娘做的东西。瞧你这身子瘦的,肯定又闹脾气不吃饭了……”
苏妏的喋喋不休一字不落地落进逍遥神的心里,每个字都能砸开一条带血的坑洞,搅得祂茶饭不思。
纯姬有一声没一声的应付着,俨然一副“叛逆女儿面对母亲的唠叨不胜其烦”的样子。
只是一想到苏妏现在关心的只是个傀儡,逍遥神那被酸腐蚀的心就得到了安慰。
然而好景不长,一直如同提线木偶般无力点头的纯姬突然瞪着眼睛直直看着苏妏,两只碧绿的眼眸瞬间泪如泉涌。
“儿啊,你怎么了?”
苏妏感觉很奇怪,她今夜一直觉得女儿很木讷,反倒是此刻突然的直视和眼泪更像是平日的纯姬。
刹那间的深情直视如同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她直觉孩子‘出事了’。
可纯姬的‘异常’只持续了一瞬,接着就又回到文静、叛逆的状态。
苏妏心如刀绞,然而不管她接下来怎么问都已经无济于事。
除了纯姬的“木讷”之外,其他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无奈她只能叹息作罢。
坐在副席位的逍遥神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祂那纤细优美的手指抚摸上发里的银钗,指腹的红光悄悄消失,不露一点痕迹。
与此同时的凌华殿内。
纯姬砸烂了屋里一切她所见到的东西。
她发疯般宣泄着,如同野兽般嘶吼着。
两只原本明亮的眼睛哭到红肿仍不能停止流泪,手被尖锐的碎片划破了不停淌血也依旧没有停止破坏。
“商珝!商珝!商珝……”
她魔怔了似的不停重复这个名字,万蚁噬心般的痛楚与无力让她几近崩溃。
可闹到最后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她,安慰她。
她拼尽全力靠那个用她的头发做胆的傀儡送信,结果仍然是被逍遥神轻轻松松化解。
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一切的尝试都是笑话。
“我不该……不该放你走的,檀月煌,是我用鲜血铺为你的路,我希望你未来不幸福。”
纯姬这些日子怎么想也想不通,明明檀月煌离开了纯山尧,那她就应该获得帝后的位置。
可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一个商珝?
他俩不是一个人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还有苏隶安,这个舅舅。
枉费她如此信他、护他,救他出地牢,护着不让纯山尧对他动手。
为何自己如此倾心相与的人会转身把自己推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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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你不会出事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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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隶安当时的温柔和蔼的笑容还很清晰,可纯姬现在却觉得他竟如此恐怖。
“原来……是这么回事,让我代替檀月煌生育,王兄知道的话,确实就不会赶我走了……”
纯姬望着模糊的窗框,外面朦胧的光亮让她分不清是月光还是烛光。
泪滑过日益消瘦的脸颊,滴进了衣服里。
纯姬现在很喜欢这种突然的冰冷或者疼痛的感觉,因为这样才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但同时她也极度地讨厌这种感觉,因为这同样也告诉她,她居然还活着。
活至今日,她都做了些什么呢?
她做了一切滑稽可笑的蠢事,为了得到纯山尧,为了让他看自己的眼神多停留一刻,为了让他对自己的态度多甜蜜一分。
她照着纯山尧喜欢的样子去生活;照着纯山尧的期待去改变。
她明明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女,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
她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明明我做什么都是为你,明明我是什么样子你最懂,可是你居然任由我被欺负,居然不来看看我、不救我、不帮我,你冷落我——!”
纯姬在黑暗里撕心裂肺地喊,喊废了嗓子就靠在墙角哭。
哭累了就继续回想从前。
她其实也发现了纯山尧的变化:满头黑亮的长发因为愁思全白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甚至冰胆都已经无法再抑制他的体热;直到最近,他甚至连记性都越来越差。
纯山尧一向是记忆很好的,现在居然会出现转身就忘事的毛病。
纯姬担忧极了,问遍医师也不知道纯山尧到底生了什么病。
她也去问过苏隶安,但对方总回答说没事,说是纯山尧太累了导致的。
纯姬当时就半信半疑,如今看来,果然是苏隶安这个舅舅在骗她。
纯山尧肯定是出事了。
可如果继续这样发展的话……
纯姬想了一下,突然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抑制不住的哽咽再次反扑。
她抗拒去想纯山尧有可能会忘掉她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