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追肥的汉子好些人都没空修理胡须,袒胸高壮的张大嘴过来时,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雨有些大,你们几个非要这时候看羊?”
小枣嘴快,叽叽喳喳道:
“不是啊大嘴叔,这两个蠢羊不吃草。”
絮儿也道:
“我记得羊确实有点犟,没成想宁愿饿死也不吃啊。”
张大嘴一阵笑声仿佛从胸膛挤出来似的,为他们解惑道:
“野羊比不上家羊再正常不过,这种东西啊,它矫情着呢。
割下来的草不吃,一定要啃树上的叶子。
啧!钱有不是在这么,野羊攀岩登高比人都厉害,是不是 ?”
钱有点点头道:
“别看它四只蹄子不起眼,在野羊眼中,陡坡和平地没区别。”
小枣又抽一下公羊后背,这畜牲胆子真肥,还敢嚼大嘴叔的衣裳!
张大嘴回手就是一巴掌,细细看着都觉得脸疼,偏那没心没肺的消停不到半刻,又回来啃人。
絮儿看着两只东西犯愁,这个天……她可不想牵出去牧羊。
但是也不能饿死它俩啊,等天晴了还想拉去下地干活呢。
细细想了想,问道:
“大嘴叔,能不能砍一枝过来,插在土里假装是树让它们啃啊?”
张大嘴一愣,如实道:
“没听说过,再说现在这个天,上个茅房都浇半身湿。”
钱有清了清嗓子,适时出声道:
“我去试试,很快回来。”
几人来不及阻拦,钱有一个闪身已经钻进雨帘之中。
张大嘴用手揪着胡子道:
“钱有这小子不错,先前总有传言说他如何懒如何傲,接触下来可见传言不实。
那时候他进山打猎,我还向他求狼牙来着,也不知他给了谁。”
细细下意识捂住胸口,怕被人看出端倪,装作看天色的样子向外探了探身子。
小枣奇怪道:
“狼牙?要那东西作甚?好吃么?”
絮儿戳她一下道:
“就知道吃,狼牙、犬牙都是辟邪的好东西,能压惊驱恶的。”
小枣皱了皱鼻子,不相信道:
“牙?有这么神?”
细细小声道:
“有用的。”
小枣:“嗯?你怎知有用?都在一个村子,难不成你听说过我没听过?”
细细耳尖发烫,一时语塞。
张大嘴毫无所觉,继续对几个侄女道:
“这个还真有说法,狼牙难得,看家的忠犬更是宝贝。
像是桃木也有此效,不过沾了水好像要若上不少。”
说起这个,絮儿也来了兴致,提起曾经听人说过的另一种东西。
“各处乡间都有偏方。我就听人说过,有些地方会去捕那种十几斤的大鱼。”
小枣双眼放光。
“十几斤的鱼?一顿吃的完么?”
絮儿勾着胳膊捂上她的嘴道:
“听我说完。
那大鱼身上有一种骨头,取下来的时候是软的,打了孔穿上红绳,在阴凉处放上十天半月,就能如同玉石一般温润坚硬。”
细细也听得惊奇,问道:
“像玉一般?那是不是很值钱啊?”
絮儿摇头道:
“不好说,这种被称作鱼惊石的东西,多是给夜啼小儿佩戴压惊用的,并不是真的玉。
赶上大户人家需要,也能获得一些意外之财吧。”
细细有点失望,还以为能找到一条赚钱之法。
钱有很快带着树枝回返,小枣兴奋接过,蹲在石槽一侧藏好,还微微晃动树枝使树叶发出声响。
细细和絮儿紧张盯着,张大嘴看得饶有兴味,钱有脱了湿衣裳,两手反用力一拧,旧衣裳撕裂的声响及其不合时宜。
张大嘴最先爆发笑声,细细微张着小嘴,小枣探出头看热闹,絮儿则是扶额叹气,看来葛麻的事等不得了。
钱有僵硬着身子,几道视线下有一瞬间无措。
张大嘴拍着钱有劝道:
“留着你那一把子力气多好,裤子可不能拧了啊。”
钱有看着他,腮帮子动了动,吐出一句:
“我又不傻,村里谁的针线活好些?”
小枣半蹲着哈哈低声乐,絮儿无奈而笑,对细细道:
“要不你帮个忙?我要是动针线,陈婶能追我二里地。”
细细抿抿唇,露出俩酒窝,伸出一只纤长手道:
“给我吧,缝好了还你。”
钱有内心雀跃,脸上的一个凹坑比细细的只深不浅。
“那就劳烦你了。”
细细扯一下,对面那人却并未撒手,抬眼去看,眼中都是疑惑。
入目宽肩窄腰,慌乱看向地面。
钱有犹豫问道:
“用不用洗干净晾晒好再拿去缝补?”
金细细不敢看他,只低头道:
“罗锅爷爷说这场雨要下透,你、你总不好光着呀。”
张大嘴正要说话,小枣发出奇怪声音,示意他们去看山羊。
絮儿嫌弃道:
“难伺候,专挑新鲜的吃。”
没人注意时,钱有躬身看着细细的眼睛。一个慌乱四处乱漂,另一个强行将自己印入她的眼。
避无可避的小女子,带了羞愤瞪视回去,不防对面的人突然一笑,松了手中的衣裳。
“我等你,不急着穿。”
细细团了团潮湿的衣裳,好似被什么烫到般,匆匆离去头也不回。
小枣看一眼便收回视线,只顾着看羊吃树叶。
钱有毫不掩饰的凝视,惹得絮儿半眯了眼。
张大嘴后知后觉,大眼睛一瞪,指着钱有看向絮儿。
絮儿摇摇头,让大嘴叔先不要声张。
回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这二人应该没什么机会打交道才对。
她更相信孟长义。两帮人合伙过日子,难免会有分歧和纷乱。相安无事大半年,可见他与自己想法一致。
金细细胆小又好强,她可能嫉妒,可能争宠,唯独不可能勾引男人。
根源还在这个钱有身上。改日找孟长义问问。
既然羊肯吃东西,几人不再担心。留下钱有在马厩痴等,张大嘴带走两个侄女。
南棚里,细细说要针线,顾云随口问了一句,细细自认为几句话稀松平常,敏锐的林三娘和顾云对视一眼。
林三娘柔声道:
“细细,衣裳让你陈婶缝补,你去看看巧织怎的还不回来。”
少女放下衣裳倒是毫不犹豫,好歹让两个女人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