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和贾赦等人亦是觉得期待又不安,这没有消息便罢,有了消息总不能都是不好的,说不定会有好……
“二老爷,不好了!宫里的娘娘因为御前失礼触怒当今,被……被打入冷宫!”
“大老爷,不好了!应天府知府贾雨村贾大人因贪污受贿、徇私枉法与结党营私,被……革去官职,押入了大牢!”
“老太太,不好了!史家两位侯爷因渎职被停职,责令史家即日起回到原籍。”
………………
一个接连一个的消息听得贾府的主子目眦欲裂,突然,贾母“咯噔”一下子从座位上栽了下来,旁边的人来不及扶住,她重重摔倒在地。
贾赦和贾政忙将贾母扶起来,连声叫道:“母亲,母亲。”
贾母睁开眼,只觉得左半边身子发麻,脑子一片混乱,耳中幻听更严重了些,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了些,喘着气道:“我无碍,你们快去打探消息,看看这些事对我贾家是否有碍。”
贾琏尖叫道:“快点请太医!”老太太可不能出事了!
贾政叹息道:“怎么可能无碍,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四大家族握有实权的王子腾丧命,当今又停了史家的职。
薛家早已落魄,现在,只剩下贾家……不,只剩下荣国府了。”
宝玉在里边听得愣住,只觉浑身发冷。
屋里屋外一时安静无比。
贾赦余光看见黛玉带着两个丫鬟出来,问道:“林姑娘,母亲命你抄佛经,你要去哪里?”
黛玉停下来,淡声道:“大舅舅,外祖母令我抄的佛经,我已经抄完。家中还有要事,我便不多留了。”
说完,黛玉转身向贾母行礼,道,“外祖母,黛玉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回去了。”
贾赦怎么可能让她走,沉声道:“长辈的话都不听吗?你外祖母命你日后都住在贾府,不能出去。”
眼看黛玉竟然毫不停顿继续往前走,贾赦喊道,“来人,将林姑娘拦下,送回碧纱橱!”
贾赦贾政二人的小厮都在外等着,贾母的丫鬟也都走了出来,听到贾赦的声音,忙冲到门口,拦住黛玉的路。
雪雁挡在黛玉面前,厉声道:“谁敢拦!我家姑娘本就是客居于此,如今你们贾府想做什么?
你们贾府自顾不暇,难道还想强留姑娘在此!
我们老爷乃是皇上亲命的两江总督,姑娘回自家府邸,天经地义!
我看你们谁敢伸手!否则,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要护姑娘离开!”
雪雁毫无惧色地与那些小厮对峙着,紫鹃默默站在黛玉另一边。
“大胆贱婢!竟敢如此说话,谁给你的胆子?”贾赦又惊又怒。
雪雁狠狠瞪了贾赦一眼,又低下头,只把贾赦气得几乎将自己的胡子拽下来。
贾母坐在椅子上,等到气息平稳,捂着胸口,缓声道:“玉儿,这些事,莫非……是你和你父亲做的?”
黛玉笑起来,道:“外祖母这是何意?莫不是贾府遭了难,便都是别人害的不成?
我父亲远在金陵,奉公守法,一心只为朝廷效力,怎会与这些腌臜事有牵连?
倒是贾府,近年行事乖张,内里奢靡无度,外头结交权贵、包揽讼词之事怕也不少,如今事发,却来疑我?”
贾母脸色一沉,道:“玉儿,你自幼在我身边长大,贾府待你不薄,如今出了事,就算不是你们做的,你这般冷言冷语,是何居心?
莫不是你林家看我贾府势弱,便要落井下石?”
黛玉收起笑容,神色清冷,道:“外祖母说笑了,林家虽不如贾府表面富贵,却也清清白白,从不做那趁人之危的事。
我在贾府这些年,看得明白,今日种种,不过是往日种下的因果。
不知各位长辈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您只当我是那无情之人罢,我既已搬出贾府,便再没想过回来,外祖母强留甚是没意思。”
贾赦在旁怒喝道:“你这丫头伶牙俐齿!贾府养你这些年,岂是白养的?”
黛玉目光扫向贾赦,冷笑道:“大舅舅这话说得奇怪,我林家虽人口单薄,却也不缺这口吃穿用度,除了我自扬州带来的银两,父亲每年送来贾府大笔银钱,大舅舅都不算在内了吗?
又何来贾府养我之说?
我父亲病重之时,琏二哥哥打着什么主意大家想必都清楚。
外祖母一直以来想让我嫁给宝二哥,又是何意思,我不是昔日孩童,想必诸位也是心知肚明。”
黛玉几乎是将贾府的伤口撕开,血淋淋摆在众人面前,一点情面不留了。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道:“玉儿,你今日走了,可就莫怪我贾府日后与你林家恩断义绝。”
黛玉早知今日结果,向贾母一福身,道:“外祖母既已如此说,黛玉便恭敬不如从命。
虽说恩断义绝,我林家也并非绝情绝义之徒。
当今本打算对贾府算总账,父亲为贾府求情,贾史薛王四大家,贾家得以幸存,也算是黛玉报的贾府养育七年之恩。”
说罢,黛玉带着雪雁和紫鹃,在众人的注视下,决然离去。
出了贾府,并没有马车等在大门外,黛玉已和贾家撕破脸,怎么会给她派马车?
且因着黛玉出来匆忙,也没有戴帷帽,若是就此回去,恐对林家名声不利。
雪雁忙道:“紫鹃姐姐,你看着姑娘在贾府待一会儿,我回木石居叫马车来。”
刚说完,贾府大门轰然关闭,只剩主仆三人孤零零地站在大门口。
黛玉终究是个十四岁女孩儿,被如此对待,无异于脸面被撕下来放在地上踩,贾府便是想让她进退两难,最好能回去求贾母。
黛玉最后看了一眼荣国府,吁了口气,仿佛放下最后一道枷锁,道:“这条街上人少,我们走到街口,叫一辆马车或租一台轿子皆可。”
紫鹃咬牙,她今日总算了解了贾府的无情,她道:“可惜了,斗篷没有带出来,不然帽子也能戴一戴。”
紫鹃有些担忧地看着天空,阴沉沉的,竟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突然,贾府一边的侧门开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鬟风一样跑过来,丢下一个帷帽,匆匆说了句:“恕我们二奶奶不能出来送姑娘。”还没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又跑走了。
“是小红姐姐!”雪雁喜道,她捡起帷帽仔细擦干净,戴在黛玉头上。
三人走到街口,雪雁道:“姑娘,你在此等着,我去去就来。”又对紫鹃道,“紫鹃姐姐,劳你护着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