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调闹耍笑,却也果真抬了酒坛到二层甲板上畅饮。就着李婶用火腿和鲜笋炖的大鹅,大家且饮且奏欢歌。
风光好,船停靠在一处水湾,两岸花林深深。月华如昼,初绽的粉白色桃花便在皎洁的月色映衬下更显素雅净洁。
轻潮微波,在月下翻出粼粼细浪。不必点盏凭灯,只这满天清月如霜,只这满江波光通明,只这无限银河星海。又有亲友爱人在侧欢聚,正是最明亮净洁的仙境。
李高平举杯,见杯中素月倒影,将之一饮而尽,弹剑而歌曰:
满天清月满天霜,
醉饮黄河醉饮江。
弹剑抚琴歌笑傲,
无限银河无限泱。
向大年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道:
“颇应景,也颇大气爽朗,当浮一大白!”
众皆倒酒盈杯,互道:
“胜饮!”
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李宗德问道:
“这首诗可有名字?”
李高平道:
“就叫《弹剑》吧,弹剑而歌,诗本无意偶得,取名随性纵意一些就好。”
众人继续饮酒,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半夜。江上渐渐起了水雾,月华虽如霰,却被雾气遮罩,朦胧迷离。
林言年龄小不会喝酒,却没有早睡。见师兄和长辈们浑然忘我,于是起身点了盏红灯笼挂在桅杆之上。
江风轻柔,船随浪涌。远远望去,只见一点橙红,在江上起伏飘摇,在薄雾中隐约依稀。
众人饮酒已然尽兴,于是准备各自休息去了。
林风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忽见江上茫茫雾中居然还有行船,而且还正向这边靠拢过来。
应该是雾渐渐大了,看不清楚水面,怕一不小心冲上沙洲陆岛这才要找地方停靠吧。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江夜无人,正是杀人劫财的好时机。有河湖的地方多有水匪,水浒中的张横做的便是这种营生,梁山水泊中打渔的三阮若到活不下去时,也会展露出他们的本性。
待对方离得近了,便能看清是艘三层的大船。船上面旌旗挂了不少,白色的风帆上还用颜体写了个大大的高字。
大船缓缓驶近,在三丈之外与林风庭他们的船并排。还未靠岸,就有两个健壮汉子提着缆绳,干脆利索地从船上一跃而下,跳到丈余开外岸上,将船系到了一棵水缸样粗的大树上。
林风庭看对方有点身手,不太像是普通人,于是起了些戒心,高声问道:
“唉!你们是哪里来的?”
岂料那两个汉子鸟也不鸟他,自顾做着手上的活计。
林风庭又再问道:
“嘿!船上还有其他人没有?”
岂料船上又有个汉子打开舷窗,探出头来喝道:
“聒噪!管那么多干什么?不该问的别问!管好你自己就成!”
见对方语气不好,林风庭本待喷上两句,李叔却拉住了他,道:
“算了算了,犯不着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他们干什么和咱们也没什么相干,夜里睡觉留心听着动静就好。岳阳湖上南来北往的人海了去了,这种人也多得是,要是个个都搭理,我家那条小渔船就是在湖上泡烂了也没时间上岸。”
长辈都这样说了,林风庭只得悻悻作罢,道:
“这种人啊,忒没个教养,这茫茫大夜,数十里无村无舍无官衙的,把船挨那么近本就犯忌讳,还不让人问。也就不想惹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不然捡两块石头砸过去明天还能见到这条船我就不姓林!”
李叔连声劝慰道:
“犯不上犯不上,就当他放了个屁,走吧走吧,先去洗把脸……”
一觉沉沉,直到黎明。
旭日才刚刚升起,大船上就有人起床洗漱了。声音虽然细微,但习武之人又岂能听不见?
林风庭他们这一夜都不敢睡太死,快到天明这才不再戒备,本想睡个大懒觉的,却睡不成了。
只听哗啦啦一阵响,林风庭打开窗户一看,是对面船上的人正一桶桶地往江里倒水。
初时不以为意,可仔细一看,江面上一坨坨黄黄的漂着,分明就是倒屎溺来了!
林风庭那个怒啊!这些人太缺德了,船靠他们那么近不说,倒这种东西也不找个没人的地方,还专挑他们这一侧倾倒。
心中有怒气,手上也便有了真气。只见他运起掌力往对方船下的江面一下下地重重拍去,砰的几声炸响,瞬间炸得江水飞溅。
黄汤黄坨自然也被炸飞起,哗啦啦地劈头盖脸浇到了对方满身。
众人都被这一串炸响惊起,连忙起来查看,却一出来就闻到一股扑鼻恶臭。
李高平连忙跳到岸边解下缆绳,一撑竹竿,把船推离了大船。
大船上也是乱作一团,有人睡眼惺忪,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就慌张跑出来察看,连声询问发生了什么。有人还在梦中就被惊醒,下意识地开口呵骂:
“哪个狗日的在吵!小点声!”
也有管事的人高声指挥,派人去巡视船只各处,检查船漏了没有。
几个检查船只的汉子跑到船尾,却见倒粪水的船工正趴船舷上清理口鼻中的污秽,船板上也净是腌臜。
此时有一面目青黑鼓突,形容可怖的高大汉子从大船的三层走了出来,大声喝骂道:
“哪个狗娘养的放炮!差点害老子走火入魔!”
林风庭从窗口翻身而上,立在船顶,也骂道:
“畜生住口!往老子们这里倒屎溺,不打沉你们这条船都算好的!”
那大汉骂道:
“哪里来的野种!也敢和老子这样说话!来人!杀过去把他的狗头提过来!”
一个锦衣汉子谄道:
“帮主!我去!”
说罢,那锦衣汉子跳到甲板上,一脚将一口烂木箱踢至两丈之外的水中,又抡圆了胳膊扔了块约有人高的方形木板到五丈之外。
只见他运起轻功一跃,落在了木箱之上,又再一跃,跳到了木板上。
木板只是往下一沉,却没有完全沉下去,反而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
待离林风庭他们的船近了,那汉子一跃而起,准备跳到船尾上。
李高平手持撑船用的竹竿立在船尾,见对方要上来,他把竹竿抡起来往对方胸口轻轻一送。
那锦衣汉子见这竹竿又慢又绵软,心中十分轻蔑,不以为意地抡臂去扫,意欲将竹竿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