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快帮我生三盆炭。”
“稍等一会,这就来。”正在专心缝制狍子皮的邓玥琳赶忙起身,同时不忘叮嘱坐在书桌前认真临帖的二弟。
“元熹,这皮子不可乱摸,上头有六棱针,仔细扎到手。”
望着走出屋子的大姐,乖巧懂事的邓元熹点头应诺,继续全神贯注地临帖。
邓玥琳来到灶屋,瞧见一白一绿两盆粉末,又将目光转向窗下正搁在两条板凳上烘烤的一盘香菇,心中不禁好奇起来。
“小妹,这也是用来做香料包的?”
邓玥瑶眉毛一扬,故作玄虚:“是,也不是,大姐,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等我做出来您就知道了,这几个新火盆是大哥带回来的,你快帮我去生三盆炭。”
邓玥瑶说完,便急匆匆地去了堂屋。如今石磨没地方放置,只能放入堂屋,放在外边太打眼,要是旁人问在磨啥,自己也不好回答,毕竟涉及商业机密,该有的心眼可不能少。
院子里,三位清洗猪下水的妇人津津乐道地聊着分钱的事。
“真没想到,咱们啥都没干,竟然白得了二两半银钱。”
正在清洗猪肺的金凤婶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原以为家中没有劳力出工,分钱之事便与她家不沾边,没想到刚才竟分得二两多银子。以往一年混上岸,哪能存到这么多银子?
“唉!同样都长着一个脑袋,月瑶这脑瓜子怎就就这般灵泛呢?”
“那可不,二两零五百一十一文呢!唉,要是石头他爹没摔着腿就好了,兴许还能多挣二两银子。”
冬梅婶子想到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程里正,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大圆:“哎,你倒是说说,方才分完钱,你公爹为啥跑得那般快啊?”
“我爹啊,他早就想跑了。”翻弄着肥肠的大圆抿唇轻笑:“若不是等着月瑶回来分钱,他昨日就跑去外家了。”
金凤婶子偏头略微思考,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是去德贵外家还银子吧?”
“是呐,欠他廖家三两银子,我爹硬是受了两年多的数落。”
自己嫁过来一年多,公婆二人没少为这事争吵拌嘴,今儿分得六两多银钱,公爹给大伙分完钱就跑去还账了,还了那五两三,还能余下八百多文,足够她们一家过个肥年了。
思及于此,大圆叹息道 :“我爹让我娘跟廖家断亲,还说玥瑶也是断亲后才发家的。”
堂屋里,正在清扫石磨的某人莫名躺枪,她赶忙放下手中的小扫把跑到院中,趴在大圆背上连连求饶。
“别别别!大圆姐,待会你回去跟廖大娘说,让她千万莫听水生大伯的,我的情况跟她不一样,再说我这离发家还远着呢。”
大圆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你就放心吧,就你水生伯那性子,也就随口说说而已,等他还清债,出了那口气啊,铁定又没事了,只不过以后没啥事,也不会搭理他们罢了。”
邓玥瑶松了口气,想到廖氏那急躁的性子,估摸得跟程里正闹上好几日,随即追问一句:“那廖大娘咋说?”
“还能咋说,她为了这事,今年都没回娘家,前几日,你德贵哥他大舅跑来要债,见我家烧着两盆炭,还说我家有钱烧炭,无钱还账,气得你廖大娘当即便将他赶了出去。”
金凤婶子叹息道:“唉!现在这年头,不欠钱的就是大爷。”
冬梅婶子一听,脸瞬间一下子红了起来,摸了摸怀中分的钱,想到冯大夫说的话,她又犹豫了一下,纠结了好一会,才起身洗了手,在腰围裙上擦了擦,她走到院门外,向邓玥瑶招了招手。
“月瑶,你过来一下,婶子找你说些事。”
邓玥瑶应声而出,随冬梅婶子来到山坡上:“冬梅婶子,啥事啊?是不是大年叔的病……”
“没,冯大夫说再吃几副药,年前便能下地走路了。”冬梅婶子讪讪笑了两声,掏出刚捂热的银钱递给邓玥瑶。
“我眼下拿得出的也只有这些,你先拿着,余下的日后有了肯定还你。”
“这是作甚?冬梅婶子,眼下年关将近,家中还没置办年货吧?这钱你先拿着,也该给石头哥和石榴添置新衣裳了,至于那五两银子,等大年叔的病全好了,你让他赚了钱再还给我。”
邓玥瑶将荷包原封不动地塞到她手中,一溜烟儿地跑进了院子。
“瑶瑶,这几盆炭火放哪?”邓玥琳指了指灶屋门口处墙边的三个火盆。
“大姐你别动,你的脚还没好利索,先去歇着吧,我来搬。”说罢,她搬起瓦盆去了堂屋。
先前邓元皓到家那会,幸亏冬梅婶子她们几个也来了,跟他一起将两百多斤的石磨抬进屋,邓元皓依照石匠的嘱咐将石磨放在堂屋的右上角。
待她将三个火盆都架上长凳和圆盘,整个堂屋一下子显得拥挤了不少。
堂屋左上角的后门处放置着一张新买不久的圆桌,桌上整齐地码着几条高凳,桌边还往大门方向码着一二十条长凳,神龛下还倚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圆盘筛子,神龛右下边放着石磨,堂屋靠左架了一纵三个烘烤架,堂屋右边靠墙壁处堆了四麻袋干辣椒。而香料粉包和卤料则放在她的房里,用十个大木箱锁着。
瞅着仅余进门处和右边不到半丈宽的堂屋,邓玥瑶再次懊悔当初没多盖几间屋子。
“嗷呜,嗷呜。”
蓦地,邓小灰窜进院门,一改往日盯着猪下水废料不眨眼的惯例,一路冲到堂屋,咬着邓玥瑶的裤脚就往外拖。
“小灰?你又野到哪里去了?早上给你煮了狍子肉,找了一圈也不见你的狗影。”
邓玥瑶蹲下身,正准备摸它的脑袋,骤然发现邓小灰眼角溢出的泪水,其眼神充满了哀戚,远不如以往那般光芒四射,原本淡蓝色的眼瞳也变得黯然失色,俨然蒙了一层灰色的薄膜。
须臾,邓小灰嘴里发出呜咽声:“呜呜……”
它抬起两只前腿,掌心合拢,后腿跪在地上,眼巴巴流着泪望着邓玥瑶。
她轻抚着邓小灰背上的毛发,心下暗忖,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竟还像模像样地给她跪下了,莫不是误吃了有毒的东西?
忽然,邓小灰松开了嘴,“嗷呜”一声,转身跑出院子,又回头看了看邓玥瑶,见她跟上后,朝着山坡奔去。
邓玥瑶心中的疑惑更盛,小跑着跟了过去。
见状,院中几人面面相觑,今日这一人一狗究竟是咋回事?难道又逮到野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