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灯影子里的李文祥,头发被雨淋得在额头趴趴着,脚上的鞋子粘着一圈黄泥。他走到堂屋门口,转向右侧的厨房窗户台子。
窗户台子上有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赵起来看见他站在厨房窗户的雨搭底下,将沾着黄泥的脏鞋换了下来,然后才走进堂屋。
赵起来问李文祥刚才去哪儿了?
李文祥比划几下,赵起来明白他到表婶家去了。至于去干什么,赵起来问他,他比划了一阵,赵起来猜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她最关心的是刚才从门口跑过去的是李文祥吗?如果是他,他不进家里来,往右边跑是为了什么?
因为与李文祥接触得不多,他的一些手势所表达的含义,赵起来根本摸不清。
新婚之夜,李文祥的表现十分极端,生理的需求使他如饥似渴,但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又心事重重,好像有什么事儿在等着他去办。
第二天清晨,习惯起早的李文祥并没有因为新婚和这两天的忙碌而恋床,他起来以后也没有做饭,而是打开院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从院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躺在床上还没有起的赵起来以为是李文祥回来了,问,你去哪儿了?外面还下雨吗?
雨不下了,天还是阴。
说话的人不是李文祥,而是隔壁的表婶。
表婶张着两手,各端着一碗饺子进来了,看见赵起来还躺在床上没起,就说,赶快起来吃扁食,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看床上只有赵起来一个人,问,文祥呢?
赵起来说,他到外面去了。
表婶子说,什么时候出去的?下着雨,地里又不能下脚,他出去干什么去了?
赵起来说,我也不知道。
你先起来吃扁食,你自己能起来吗?表婶说。
赵起来说,我能起来,穿衣服也都没问题,就是解手需要人帮忙。
表婶说,那好,你自己起来吃扁食,我出去看看文祥去哪里了。
说完表婶就出去了。
刚走到门口,迎面遇见李文祥满脚黄泥,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走进来。
表婶没有当即问他去哪里了,等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堂屋客厅,才说,地上到处是水,你干什么去了?
李文祥比划了一两下,把表婶子吓了一大跳,说你带我看看去。
两人走后,赵起来两手撑着坐起来。她穿衣,下床,挪进事先放在床头边上的轮椅里,滚动轮椅轱辘,又转到客厅的案板跟前。两碗饺子被表婶放在案板上,似有若无的热气妖娆地飘浮在眼前。赵起来不时地探头朝院子里张望。她没有动筷,想等李文祥从外面回来后,与他一起用饭。不大功夫,李文祥和表婶子前后跟随回来了。
李文祥和表婶子的行为不正常,有些神秘和鬼祟,好像隐瞒着什么大事儿。他们的表现引起赵起来的好奇心,她也没有心思吃饭了,一看见两人从外面脚踩黄泥走进来,就问端详。
听见赵起来问她,表婶神色疑惧,神不守舍似地说,你们家屋山头那里有一个死人。
一听说自己家屋山头外面死了一个人,赵起来打个激灵,吓得浑身冰凉。
她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的李文祥,并把昨天晚上从院门口飞跑过去的那个人记起来。
昨天夜里,李文祥说到你家去,他到你家去干什么去了?
赵起来问李文祥的表婶
表婶说,你们结婚前,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到我家去一趟,问我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有的话,他会立即打电话给我那个在屿石县的小儿子。
赵起来说,昨晚他从你那回来后,没有立即回家,而是从我们家门口跑到右边去了。我瞅着院门口,过了一会儿,我才看见李文祥从外面回来,脚上沾了满鞋的泥,脸色也不好看,心事很重,好像心里有什么放不下。我问他怎么了,他比划的我也看不懂。俺婶,趁你现在还在这地方没走,我想把我的疑问都说出来。
表婶子说,那你问我吧,还好文祥比划的那些,我都能看得懂。
赵起来遂又把昨天晚上问李文祥的几个问题问了一遍。有表婶在中间的翻译解释,赵起来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原来李文祥按照每天的惯例,上床前准备去表婶家看看,如果累了一天的表婶没有问题,他就关门睡觉了。
李文祥到表婶家探看,一切正常,便转身回家。路过表婶与他家的之间的一米来宽的胡同时,看见有几个人影子在胡同尽头晃动。他操起坠在表婶子家门口柴草垛上,从旧烟囱上拆下来,用来压防雨塑料的一块板砖,朝晃动的人影子蹑手蹑脚走过去。
刚才闪过人影子的胡同尽头,现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只有又湿又凉的风雨顺着胡同朝李文祥身上吹。他蹑手蹑脚来到胡同的尽头,李文祥往刚才有人影跑过去的方向看去,发现自家卧室窗户的雨搭下,有一个人形物,撅着屁股,弯着腰,一动不动地趴在卧室后窗的窗台上。李文祥手起砖飞,那块从烟囱上拆换下来满布烟炱的半砖头,带着风声朝趴在他家窗台上的那个人砸了过去。
趴在窗台上的那个人估计没有被砸到,因为与砖块子接触的物体,听声音比较坚硬,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随后跌落到被雨水浸泡过的泥浆地面上,发出与泥浆接触时的汤汤水水的声音。黑暗中,那个人夺路向右而逃。
李文祥家右边,是为了小孩上学,全家已经搬到屿石县县城的一户邻居。邻居家的旧房听说属于危房已经拆除,新房打好地基,浇铸好圈梁后,却被迫放弃继续建造,因为他们家为了在屿石县城里买学区房,已经没有资金再用来继续建造老家的房子了。
邻居的房子与李文祥家的房子之间,同样也有一条小胡同,只不过小胡同因为邻居之前建房,被放置了许多建筑废料。邻居家的右后方是一条绕村小河,虽然现在是枯水期,但里面的水也还有两三米深,形成天然屏障,那个人要想快速脱身,只能通过眼前这条小胡同往南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