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韬对沈云舒一脸嘲弄的模样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是啊,我忘了她八年,是该好好想想了……”
“想什么?复仇……还是,只是单纯想她?”
“都有吧。”上官韬坦诚地说道,在沈云舒面前他觉得自己无需隐瞒,也无法隐瞒,她太过聪明了,任何谎言只要有一丝破绽都会被她看穿,“说实话,现在想起她的笑还真是让人心痛呢……”
“韬韬,我要提醒你,她已经死了。在我面前,你可以伤感,可是在清懿面前,你也要用这样的表情让她和你一起伤感吗?我想对你而言,活着的清懿应该比死去的莫倾城来得重要吧?死人的笑与活人的泪,不知道哪个更能让你心痛呢……”
上官韬沉默地看着沈云舒,试图从她的表情中为自己找到答案,不过,答案很明显呢,她生气了。
“我希望,除了完成你答应她的事情之外,不要过多地在清懿面前表现出你对她的情感,毕竟,眼下的清懿太单纯,无法接受这么复杂的情感不是吗?”
“我明白了,我会克制的,因此,你也别动怒了好吗?”
“我才没有。”沈云舒轻哼了一声。
上官韬笑了笑,戳了戳她的脸说道:“还说没有,脸都鼓起来了。”
“走开!”沈云舒不悦地拨开上官韬的手,扭头说道,“别闹了,过会我就和你去把该做的事情做了,然后你就专心地修炼吧。”
“该做的事?”上官韬显然不清楚沈云舒所指为何。
“你不是要替莫倾城和她的家人复仇吗?那两个人不就在这铸剑谷中吗?难道说你没注意到?”
“注意到什么?”
“前几日我曾经翻过入驻铸剑谷的兵马详册以及官员名录,我看到到了那两个人的名字。苍陵总督严靖,苍陵巡抚严坤,这两人应该就是你提到的那两人吧?”
在沈云舒的提醒下,上官韬才在模糊的印象中回想起,在他前去赴姬玉影之约时,这两人正好前来求见!果真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还未去找他们,他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稍微等等,再让我休息一会,待清懿的身体恢复了我和你一起去。”
“好吧。”上官韬按捺住急切的心情,返身又坐回沈云舒身边。稍稍思忖片刻,上官韬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沈云舒,“云舒,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
“七日之后,由我代替你和姬剑风交手吧。”
“不行。”沈云舒拒绝得很干脆。
“这是为何?我不会手软的。”上官韬有些着急地追问道。
沈云舒抬眸看了上官韬一眼,淡淡地回答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简短的回答,却也让上官韬相当受挫,只是猛然间,他忽然想起沈云舒适才对他所言之事。
“你说过的吧,我已接近界限了,只要,只要继续解放龙脉,就可以……”
“或许龙脉可以让你在灵气之上胜过姬剑风,可经验之差不是那么一点灵气可以弥补的你明白吗?”
“你可以帮我的对吧?还有七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帮我的!”
“不行!”沈云舒的口吻丝毫没有松动,“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此事我亲自解决,你不许插手!”
“可是清懿她……”
“够了!别再提清懿了,我自有分寸!”上官韬口中念念不忘的名字让沈云舒莫名有些烦躁,口气不由有些不悦,“承受痛苦的人是我!不是清懿!只要不伤到她的身体,即使反噬再严重如今的她也不会感到任何痛苦!那么你在担心什么?你又在为什么担心?”
“我……”沈云舒的质问让上官韬有些语塞,若真如她所言,那自己心底隐隐的不安到底是在为何人担心?为她吗?
“若你真是如此关心清懿,为何不肯放下莫倾城?为何要执着于那早已逝去的过往?为何无法彻底和蓝若冰划清界限?”上官韬的沉默让沈云舒的情绪愈加激动,一连串的反问似乎想将上官韬逼到死角,让他无处可逃。
“你……在生气吗?”
“才没有。”
“可……你的眼睛……”上官韬指着沈云舒泛红的双眸,无奈地笑道。龙脉已经觉醒的他明白,当情绪激动之时,继承龙脉之人的眼眸总会化为一片血红。
“闭嘴!我懒得跟你啰嗦了!”沈云舒拉起丝被,愤愤地盖住脑袋,背身躺下不理睬身边的上官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发怒,只是心底闷闷的感觉让她很不开心。
上官韬无奈地挠了挠头,伸手强行将沈云舒拉过身来,凑近身对她说道:“云舒,即使清懿没事,可你呢?还是由我……”
“不行!不行!不行!无论你说多少次我都不会同意的!想要代替我,那就胜过我!我要告诉你,除非清懿的身体伤重濒死,否则我的意识是不会离开的。你有对这个身体动手的觉悟吗?你有亲手伤害清懿的觉悟吗?若你有的话,动手吧!”沈云舒看着上官韬的眼神有些冷然,让他有些看不懂这眼眸底的情感。
“好吧,败给你了,我放弃还不行吗?”
“那就好。走吧,去处理你的事吧。”沈云舒掀开丝被翻身越过上官韬,飘然点落于地,“韬韬,不要心急,清懿需要你保护的时候,总会来的。”
“嗯……”上官韬只能含糊应道,他总觉得沈云舒的反应有些奇怪,却又说不清奇怪之处。他总觉得沈云舒坚持与姬剑风比武的目的不仅仅单纯是为了引发神堕抹杀八门十六派的长老们,这背后,肯定还有着更深的目的,只是她却不肯对自己提及。
“你知道他们两个身在何处吗?”
“不清楚,但问一下这里的驻军应该就知道了。不过,你身体不要紧了吗?”
“嗯,恢复得差不多了,只要清懿自身没有受伤反噬的恢复是很快的。”
“好吧。”看着她一脸轻松的模样上官韬也稍稍放下了心,只是心底的不安还是未能消散。
严氏叔侄的所在上官韬很快就从驻军口中打听得到,几经思忖,他还是派人前去传唤严氏叔侄,将他们唤至此时鲜有人前往的铸剑炉之中。
等待了大致半个时辰之后,严靖与严坤便按着上官韬的吩咐独自前来的铸剑炉之中,只是他们也不清楚,上官韬召他们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卑职参见瑞王殿下,王妃殿下,不知殿下传唤卑职所为何事?”
“严靖……严坤……”上官韬看着眼前这两个陌生的人,脑中却不断浮现莫倾城对他讲述之时那含泪的脸,“你们认得玉伦这个人吗?”
“玉伦?卑职不知,难道殿下要寻找这个名为玉伦的人吗?若是如此卑职立刻吩咐下去,让手下前去寻找。”
“不知?你们应该知道的。”上官韬的拳头渐渐收紧,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十一年前,被你们构陷入狱,最终被流放群荒山的星洲知府,你们可还记得!”
在上官韬的提醒下严靖与严坤终于想起那桩往事,此时上官韬突然提起这件事,想必是来者不善,只是他们不明白,玉伦那个油盐不进的臭石头,怎么会搭上瑞王这样的大靠山呢?
上官韬被流放群荒的事终归只有京中重臣所知,在皇帝的禁令下,怎有人敢胡乱外传,因此严氏叔侄无从得知上官韬在群荒山中遭遇,自然更不清楚他和玉伦之间的联系。
“殿……殿下,那个星洲知府贪赃枉法,犯下大罪,其刑由刑部核准,下文流放其人,不知殿下提起他所为何事?”
“为了还他一个公道!”上官韬抽出腰间佩剑,毫不留情地指着严坤的喉间,血红的眼眸中满是冷峻的杀意。
“殿下……这……这从何谈起啊!卑职尽忠职守,对陛下忠心耿耿,玉伦一案更是秉公处理,何曾对其有不公之处……望殿下明鉴。”严靖与严坤扑通跪下,惊恐地为自己辩解着。
“这些话不必对本王说,待到阴间,自有玉伦与阎王与你们对质!”
上官韬不愿多费唇舌,举剑便要取严氏二人首级,却闻门外传来一声惊喝。
“韬韬!住手!你无权擅取此二人性命!”
剑止,杀意却难息。
“韬韬,你究竟是否知晓此时自己的所作所为代表着什么?”上官博怒气冲冲地走进铸剑炉中,对着上官韬不满地问道。
“代表什么?”上官韬压抑着心中的仇恨与愤怒,平静地回答道,“兑现我对倾城的承诺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上官韬那平静得有些死寂的目光让上官博只觉浑身不适,此时他的眼中是否只剩下了复仇的念头?从他听完上官韬的讲述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的他便派人一直监视着严靖与严坤的一举一动,当他得知此二人被上官韬召至铸剑炉之中时,他便知事情开始失去控制了。
“复仇,也是要讲求方式的!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我的身份?”上官韬的声音轻轻的,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不过是一个被家族流放后而后被倾城拯救的人吗?”
“不对!你现在的身份是瑞王,是舒国的二皇子,不再是混迹江湖之人,你的一言一行都受到无数人的注目。皇子一无证据,二无诏令,不经法司审理擅自处决朝廷官员,你可知后果有多严重!更别谈,你要杀的是朝廷的两名封疆大吏!无论他们是否真的构陷玉伦,总须待法司查明,方可按律处决。”
“律法?”上官韬冷笑了一声,似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许清懿曾经的言语在耳边犹有回响,“在我尚未恢复记忆之前,我确实认为人无权擅夺他人性命,可是呢,天道不公,人道之法,总有无法制裁之人,此时我该期望律法吗?以恶制恶,恶人之行,无须怜悯。”
上官韬的话语戳到了上官博的痛处,若是律法真可解决一切,冷氏又怎会擅权,墨轻弦又怎会惨死于血毒之下?只是此举在众目睽睽之下,只会被有心人无限放大,最终定会难以收拾。
“即便如此,你也不可如此鲁莽行事,此时铸剑谷中汇集了众多官员将士,此事先例一开,如何平定人心?待铸剑谷之事完结,将此二人押回京城,再经法司调查审理,有我们亲自督查,定可为其定罪的。”
“不……我等不了……一刻都等不了……他们就在我面前,我不能放过他们,我答应过倾城的。”上官韬握紧了手中的剑,抬眸望着上官博,眼中一片血色,剧烈颤动着胸口中是积压多年的悲愤痛苦,即将决堤。
“不就是要一个说法吗?我给你就是了。”沈云舒在一旁冷眼看着上官韬与上官博的僵持,半晌才出声打破了僵局。
“什么说法?”
“你似乎又忘了,我身上有你没有的东西。”沈云舒从身上取出玉龙令,在手中把玩着,“持令者,如皇帝亲临,所言之语即是圣旨,所行之事便是圣意,这下你还有何可说?”
“许清懿,你……”上官博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一旁干瞪着。他实在不明白许清懿的心思,这么多次她的行为总是乖张难解,此时又如此支持上官韬的不智之举,到底意欲何为,他实在看不透。
沈云舒慢慢地走上前来,半蹲在严氏叔侄面前打量着二人,笑着回答道:“我?我怎么了?我不过是完成韬韬的心愿而已,不知你有何不满?至于这些人渣,全部杀掉就好了。”
话音未落,沈云舒指间射出数十条灵丝刺入了严坤的右臂之中。
她慢慢收紧灵丝,起身对上官韬问道:“韬韬,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吗?”
“你想做什么?”
“应该是,让他们死得更痛苦一点吧。”沈云舒面对着上官韬的脸还微笑着,背在身后的手却猛然一收,数十条灵丝从不同的角度骤然收紧,在刹那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无数染血的肉块与碎骨在空中飞舞,让在场众人尽皆错愕,唯有手臂被彻底绞碎的严坤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痛苦地挣扎呻吟着。
“你……你……”上官博没有料想到这一幕,转眼之间眼前便已是一片血腥。沈云舒控制得相当巧妙,所有的血都溅到了严靖与严坤身上,看着令人反感。
严靖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着,脸上滑落的是那还带着温度的血液,耳边回响的是严坤痛苦的叫声。年过半百的他从未恐惧过,在上官博出面阻止之时,他还想着自己可以逃过一劫了,即便被押回京城,也有人可以为他们开脱。而此刻,他却不住战栗着,咽喉似乎被人紧紧扼住无法透过一丝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