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
“!“上官韬突然其来的呼唤让沈云舒猝不及防,他难道没睡着吗?为何自己都没发觉!沈云舒心底惊慌失措地想着应对的回答,在如此尴尬的眼下,那些自白不是可以让上官韬听到的话语。
“云舒……别生气……我不懂啊……不懂你……”上官韬的梦呓含糊不清地继续着,让沈云舒惊慌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
“不是你不懂我,是你没打算去懂我啊……”沈云舒轻轻地将药瓶放回原处,望着上官韬再次深深叹了口气,“如今的你眼里,心里除了清懿还有别人吗?就算清懿的身上有我的影子,你看到的,关心的依旧是清懿,因此你永远不会懂我的,不是吗?不过,如此便好,若是你真的知晓了我的心事,那我们,我和清懿之间的关系就会崩塌殆尽的。就让清懿连同我的份,一起幸福下去吧,你们的未来里,不应该有我的存在,不过至少这一小段时间,就再让我任性一下吧,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默默地退到一边,守护着你们的未来。”
沈云舒轻轻地起身,默默地走出了上官韬的房间。落神谷的夜没有月色,没有星光,一切都笼罩在朦朦胧胧的黑暗里,好似她的心情一般,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麻木茫然地找不到有着亮光的出口,独自徘徊。
茫然无知的上官韬虽不知其详,但他却清晰地感觉到沈云舒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虽然她依旧千方百计地戏弄着自己,可是在交手之时她却一反常态地留了分寸,招式之间也刻意留下了不少破绽给予自己出手的机会。
这一段时光,如水过隙。只不过这短短的几日,让上官韬清楚地认识到了何谓世界的广阔,何谓真正的天外之人。过往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在那足以撼动整个落神谷的力量面前,皆是如此短浅可笑,让他不禁苦笑,一生都无法填补的沟壑该如何跨越?
他尽力了,拖着那疼痛而疲累的身体,倾尽他所有的一切,度过了这短暂却深切撼动了他人生的几日。
他与她的距离依旧遥远,只是他明白了,屹立顶端的人是孤独的,茕茕追赶的人是寂寞的,无奈旁观的人是挣扎的。前路不明,可方向,唯有两条,或进或退,或生或死,为了她们,他只能手染血腥。
“约定之期到了吧?”
“是的,今日便是我替你与姬剑风约定的日子。沈云舒,你真的决定那么做了吗?”对于沈云舒的决定,刘之毓还是有些犹豫。神堕之险,可非寻常,纵有魔人之躯,撼天之力,身陷神堕,亦唯有神形俱灭一途。
“没错。这个困惑早已盘踞在我和清懿心间多时,若不借神堕探清四神之秘,何日才可知晓这狱雷劫火之中隐藏着何等秘密?”
“这……可是神堕实在太过于危险,我担心……”刘之毓忧心忡忡地看向上官韬,“韬韬,你帮我劝劝沈云舒吧。”
可一反常态的是,上官韬竟一言不发地望着沈云舒,似乎不打算阻止她的行动。
“韬韬,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吧。”上官韬的沉默连沈云舒都感到甚是奇怪,以他的个性而言,断不肯让许清懿受到一丝一毫的危险的。
“我说的话,又不可能让你打消长久以来的念头,因此我又何必多费唇舌。只不过此事凶险异常,我希望你能向我保证,保护好清懿。”虽不懂沈云舒的心,可他也明白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受他人左右的人,除了叮嘱她小心之外他也别无他法。
“我知道。那……走吧,该做的事情总要完成的。”沈云舒轻挥衣袖,转身欲行。
“云舒……等一下……”
稍一愣神,沈云舒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韬韬,你这是……”沈云舒有些意外地抬头望着上官韬,两只手无措地不知放在何处。她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场景,可她知道这样的场景只属于许清懿一个人。
“云舒,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上官韬俯首贴耳轻轻说道,搂着沈云舒的手夹着几只细小的银针,迅速地刺入了沈云舒的后颈。
“韬韬……你……你……”沈云舒只是微微挣扎了几下,便无力地瘫倒在上官韬怀中,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上官韬!你对宫主做了什么!”
沈云舒一行仍在落神谷的出口处尚未动身,谷中各路人马皆在谷口恭送沈云舒等人出谷,眼见此景,不由纷纷对上官韬怒目而视,刀剑相向。
“韬韬,你这是……”刘之毓抬手制止了谷中人的暴动,却也甚是不解地问道。
“要阻止她的行为,只能用这种办法了。我劝阻不了她,因此我只能靠迷药与毒剂强行制止云舒以身犯险。毓儿姑娘,你不也是如此希望的吗?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在银针上淬了十日醉与绝灵散,所用剂量已请教过莫老前辈与白医仙,只会让清懿昏睡几个时辰,这段时间没有灵气的维系就算是云舒也无法胡来吧。”
“只不过,这铸剑谷之约……”望着抱着许清懿一脸肃然的上官韬,刘之毓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
“这约,由我去赴。在此期间,请毓儿姑娘照顾好清懿。”
“由你去?上官韬,你以为你是谁啊?姬剑风何许人也,你竟敢如此自大?若是侥幸得胜还好,可若是你技不如人坏了神华宫的名声,你又要如何?”谷中之人本就对上官韬甚为敌视,眼下出了此事,他们怎能不群起激昂?
“够了!各自执行自己的任务去,此事交由韬韬处置,你们无需插手!”从上官韬的沉默中,刘之毓可以感觉到他的怒火与不甘,这样的他,总让人感觉心有不忍。
“可是大小姐……”
“听不懂吗?难道连我的话你们都敢无视吗!”
“属下不敢,望大小姐息怒。”刘之毓少有的怒火让众人安静了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许清懿的姐姐,更因为,那个纤弱的大小姐身上散发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压住了众人的异议,刘之毓转向上官韬问道:“韬韬,此次决斗许胜不许败,你可有把握?姬剑风虽老,可实力却不逊于司空御,你真的可以胜过他吗?”
上官韬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沉重地回答道:“若是殊死搏杀,我应无胜算。”
“那你还……”
“可是,此次并不一样。我是皇子,碍于我的身份,姬剑风断不敢置我于死地,而我,却是以杀心搏之,如此,胜负可见。”上官韬的眉心紧皱,夹杂着杀意与厌恶,隐隐透露他的无奈与决意。
“你不后悔?染了血想再洗净,那可是断不可能的。”刘之毓明白杀人非他本意更非他的本心,他在逼迫自己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血吗?我想……早就无法洗净了。西征之时,这双手已染上无数血腥,只是那时我依旧不想承认,我心中所要保护的人,需要靠杀戮来实现。”上官韬望着天无奈地一声长叹,低头看着怀中昏睡的许清懿,矛盾的表情上透着一丝释然,“不过云舒和清懿说得对,我是该收起我的天真了,为了清懿,为了云舒,即使沾染一身血腥,即使要以尸首填平道路,我也只能拾起我痛恶的刀兵,卷入杀戮征伐,这亦算是,选择的原罪吧。”
“话已至此,走吧,希望你不会后悔选择这条道路。”
“走吧。”上官韬默默地将昏睡的许清懿交与莫心照顾,孤身一人率先进入了早已打开的灵道。
事实上,他真的没有把握,可是他,又不得不去面对。他知道,沈云舒这几日为了陪他修炼几乎是解放了除封印龙脉外的所有封印,这带来的后果,是长久的,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这剧痛,早在昨日便已清晰地在她的动作中表现了出来,一旦在与姬剑风交手的过程中出现这种情形,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即便心无把握,他依旧要替她扛起这项沉重的赌约。
铸剑谷中的事务在他们回落神谷后一直由叶雨与轩辕兮儿处理,倒也无甚大事,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各大门派的长老们几乎没有回归本派山门的,基本上都留在了铸剑谷中,等待着亲眼见证这场世所罕见的对决。
“殿下,请恕姬某无礼,不知王妃殿下此刻身在何处?为何约定之期已到却迟迟不见王妃殿下现身?”姬剑风在铸剑谷中静候了许清懿半月有余,他尊重她是一位强者,因此在刘之毓提出延期之时他便一口答应,却不想到了此时却依旧不见许清懿的身影。
“姬老前辈,你无需再找了,清懿她不会来了,这场赌约,由本王代替清懿与你一战。”
“殿下,这是为何?与姬某定下赌约的是王妃,岂有假他人之手代劳之理?更何况姬某为示诚意,可是将姬氏数十代心血所在押于赌约之上,殿下与王妃莫不是戏弄吾等草莽武夫?”上官韬的提议让姬剑风很是不悦,他一生追求武的至高境界,眼中只余强者的影子,他赌上一切换得与许清懿交手的机会,却在空候了十数日之后被人告知许清懿的缺阵,他怎能不怒?若不是眼前之人乃舒国的二皇子,他早已翻脸不认人,将其一干人等逐出铸剑谷。
“姬老前辈,赌约照旧,只要您胜过本王,清懿依旧会履行她对于你的承诺。”对于姬剑风深藏的愤怒上官韬只是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回答道,“难不成,姬老前辈认为本王没有与你动手的资格?”
盛怒之下姬剑风真欲驳上官韬的面子,可碍于其身份,他还是忍气吞声地回答道:“姬某不敢,只是姬某斗胆问殿下一句,王妃殿下为何无法赴姬某的约?”
“清懿身体不适,由本王代劳,不知这个回答你是否满意?”
“既然如此,姬某可以再等几日,待到王妃玉体康复之日再行赌约。”
“不必了,再过几日本王便要回京,无暇再留在此地,清懿自然要与本王一道回京。若是你无意动手,本王便替清懿收回这个赌约。”对于姬剑风的提议,上官韬自然是毫无兴趣,十日醉的药效只有数个时辰,不可再如此拖延下去。
“殿下……您是认真的吗?姬某斗胆,若是真动起手来,无意中伤了殿下的金体,那铸剑谷怎当得起如此罪名?”
“哦?担不起伤了本王的罪名不肯与本王交手,却有胆要与清懿交手?你就不问问伤了王妃的玉体是何罪名?不必多言,尽管放马过来,此番胜负中若有任何不测,以舒皇室的名义起誓,本王绝不追究铸剑谷的责任,在场的诸位皆可为证,怎样?这样满意了吗?”话不投机,上官韬不耐烦地打断了姬剑风的话,目露挑衅地回答道。
“如此看来,殿下非插手不可了?如此也好,就让姬某见识见识传说中源于四神青龙的正统血脉是何等实力吧!姬某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望殿下若不幸落败能履行承诺,令王妃将一切告知与我。”
“一言为定!”
“那劳驾殿下移步后山吧。”
“后山?这是何故?”上官韬等人此时正在铸剑谷的练武场中,乃是铸剑谷一向练武切磋之地,不知此时突然要他去后山是为何缘故。
姬剑风闻言嘴角微微一笑,略带一丝讽意回答道:“殿下,您觉得此地经得住姬某的全力吗?烦请殿下移步,后山宽阔更能随意施展拳脚。”
后山是宽阔不假,可更似荒芜之地。姬剑风特意将众人引至不久前被沈云舒一箭夷为平地之处,焦黑的土壤上空无一物,在远处一片群翠包围之下尤为怪异。
“殿下,您知晓吗?此地,已是死地。”姬剑风望着这一大片焦黑的土地,面无表情地说道,“仅仅是一击而已,便永久地夺去了这片土地的生命力,您可以想象其中隐含的恐怖吗?那是绝对的,充满恶之意的强大。然而便是这种充满恶意的力量,给这片大地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死亡阴影,您可以感觉到吗?立于此处那充斥四周的不和谐与恶寒。这一切都是,王妃当日那令鬼神为之胆寒的一箭所致,亦是姬某穷极一生所追求的武之极境。”
“无论你所言为何,清懿她都不会在铸剑谷中出现的,因此多言无益。若你已决定了场所,那就尽快开始吧,这些琐事,战后再谈。”上官韬微愠地瞟了姬剑风一眼,对姬剑风的弦外之音避而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