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个稻子也值得夸赞?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全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长舌妇。
除了读书识字,长得好看些,能有什么用处?
就他那弱不禁风的身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哪里能与他相提并论?
他身体强壮,浑身都是力气,更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不会让将来的婆娘下地干粗活,还会手艺,赚得了钱,养得了家。
她到底图他什么?就因为长得好看?好看能当饭吃?
目光阴翳地盯着隔壁的高挑身影,黄林攥紧手中稻穗,满脸不甘。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一片欢声笑语。
打趣的话说到后来,又转到温梨种的这金黄饱满的稻谷上。
日头高挂当空,七奶奶抬头望一眼头顶,眼看已经接近晌午,她招呼大家停了手中镰刀。
“咱们上午就到这里,一会儿男人们吃完午食,叫他们先过来挑几担回去。”
“这太阳这么好,晒个几天就能入仓了。”
温梨也停下手里的活儿,与所有帮忙的婶子们道了声谢。
“辛苦大家!”
“梨丫头又见外了,以后不兴这般客气。”
“午食后我们再继续,这么多人,加把劲说不定今日都能收完。”
“是呀,温梨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客气,村里村外的,都是一家人,大家互帮互助嘛。”
“回吧,大家伙一会儿早点过来。”
“哎!回家做饭去了。”
所有人提着镰刀纷纷上田埂。
温梨也叫上萧行严,往沟渠走去。
清澈流水潺潺流淌,弯弯绕绕穿梭在一望无际的稻田之间。
就像一条条狭长的银色丝带,将小村落的稻田串连在一起。
温梨一屁股坐到沟边,弯起裤脚,穿着草鞋直接将脚放进水沟中,三两下洗完脚上的泥巴。
又弯腰捧起湍急的清水将脸上黏腻的汗水洗了一番,顺手抄起身旁的镰刀也放进水里冲干净。
她起身跑去对面的田垄取背篓。
萧行严站在边上看她快速洗漱,动作快得他都还没看清,她已经起身跑开。
无奈一笑,他这才慢悠悠脱掉满是污泥的草鞋,弯腰也坐了下来。
大长腿搭在水沟上,稍稍弯腰就能够到水面。
萧行严从腰间掏出锦帕,将帕子打湿,把黏腻的脸和脖子擦洗一番后,这才将脚放进水里搓洗。
幸好这水是流动的,他又坐在上游,不然就他那好洁成癖的习惯,非得抓狂不可。
如今他也总算体验了一把当农户的感觉,体会了劳作的艰辛和不易。
果真是粒粒皆辛苦,粮食来之不易。
等国库得以缓解,赋税可以再减下来一点,让百姓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富裕一些。
心情甚好地低着头慢条斯理清洗,一道影子突然挡住他头上的阳光。
萧行严垂着眼眸不为所动,淡淡开口问:
“有事?”
黄林黑着脸盯他片刻,鼓足勇气说出口:
“我喜欢温梨。”
“哦。”
这个他知道,早看出来了。
“我不会放弃的,我要再次追求她。”
萧行严原本不屑一顾,没将他放在眼里。
毕竟君子好逑,她长得也的确很出挑,有爱慕者人之常情。
只是没想到这人都失败过一次,还定了亲,现在还要上赶着来挑衅。
稍不留神,手中锦帕顺着流水冲走。
萧行严淡淡瞟一眼,嘴角抿起一抹不屑,抬眸,侧着目光打量他。
“就你?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怎么?你想娶她当小妾?”
那目光中满是轻蔑,语气中更是带着点不齿。
黄林咬着牙握紧拳头上前,气势凶狠朝他大喊:
“我会让我母亲去退掉亲事,也绝不会让她做小。”
“那又如何?”
“我要与你公平竞争!”
萧行严扑哧一笑,歪着头撑着脸好整以暇问他:
“是吗?我为何要与你争?我不需要争啊,温梨与我本就有婚约。”
“你……有婚约又如何,我定亲了一样可以退,只要温梨愿意,也能退掉亲事。”
“可是温梨为什么要与我退亲?她又不喜欢你。”
“我要是记得不错,听说两年前她已经拒绝过你了,还没死心?”
“还是说,你眼巴巴盼着我死,你好乘虚而入?”
“黄啸!”
一句话戳中要害,仿佛被人洞穿意图,黄林气恼地直呼其名。
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温梨确实都不曾给过他任何一点希望。
但是他就是不甘心,为什么就不能是他,他到底比他差在哪里了?
她宁愿冒着被官配的危险,也要等他三年。
可他也等了她两年。
本来还想着今年是最后年限,若到了时间,她还没找到合适人选,她兴许就能看他两眼。
如今这人却安然无恙回来了,指不定用不了多久,她就嫁作他人妻。
连看一眼、靠近说句话都不能。
所以他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哪怕失败,至少无憾。
萧行严敛下神色,看他满脸不甘又斗志昂扬,搭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轻敲起来。
若换作从前,这人早就人头落地,敢明目张胆到他跟前来挑衅,勇气可嘉。
不过现在他难得平静,因着中毒的原因,他收起一身杀气,已经许久没有出过手。
看来藏得久了,都以为他是一只只会挠痒痒的病猫。
何况他已经是她的人,占了他便宜,她总得对他负责。
他的人,岂能容人窥视。
掀起眼皮斜他一眼,萧行严冷冷警告道:
“既然温梨对你无意,我劝你好自为之,别不识好歹死缠烂打,不然……”
“不然如何?”
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
黄林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那份疯长的嫉妒,讥嘲道:
“就你这病恹恹的身体,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如何能给她安稳日子?”
“听说你还伤了身体,将来也不一定能给她一个孩子。”
“若是她嫁我,将来必定儿孙满堂,都不用像今日这般……啊!”
猛地,高大的身体被人一把揪住衣领,重重扔进溪沟。
动作之快,都没来得及看清是何时出手,眼前只有一道残影闪过。
黄林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跌进水中。
某人一改病弱姿态,高高站立起身。
他慢悠悠掏出腰间另一块锦帕,擦着手冷冷俯瞰沟水中的人,清冷的眸光中泛起冰冷怒意。
“脑子不干净,那就好好洗洗。”
“再出言不逊,我让你永远闭嘴。”
“哎哟,黄林!”
“黄啸!”
众人被一声大叫惊得纷纷回头,发现黄林已经整个摔进溪沟中,卡在沟渠里。
清澈的水染成了红色,顺着沟渠快速流走。
黄林的手被划破,额头磕出一道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