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皓清听到父亲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与自信,反问道:“父亲怎么就如此笃定我留了一个活口呢?”
孟司温看着儿子,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于心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欣慰,说道:“你会不留后手?你是我的儿子,你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
陛下听闻你杀光了那伙蛮夷士兵,龙颜大悦,当即就召见了我。
可我是你的父亲,你心里在盘算些什么,我还能看不明白?
消息传得这般迅速,戌时三刻解决的人,亥时整个皇宫就都知晓了。你这是在故意放出消息,你要做什么,我心里能没个底吗?”
孟司温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眼神中透着对儿子的深深了解与信任。
孟皓清听后,低头轻笑了一下,笑声里带着对父亲的佩服与敬重。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而明亮,说道:“父亲放心,俘虏安全得很,关在我探清府的大牢里,安排了一级看守,日夜轮流值守,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说罢,他坐正身子,腰杆挺得笔直,等待着父亲接下来的话语。
孟司温声音低沉地开口问道:“问出什么了?”
孟皓清简单的吐出三个字:“郑启贤。”
父子二人相处多年,对话向来简单明了,一个眼神、几个字,便能知晓对方心意。
孟司温听闻这个名字,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满是疑惑与忧虑,缓缓说道:“那个春闱状元?他才刚坐上这刑部侍郎的位置,竟然如此大胆?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孟皓清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不知道具体时间,只知道他们计划刺杀陛下。”
孟司温听闻此言,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尽显疲惫之色,感慨道:“这前朝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孟皓清目光平静地看着父亲,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是马上要结束了吗?不过,许慕春不是被父亲放跑了吗?”
孟司温听到这话,老脸瞬间一红,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神情中闪过一丝尴尬与愧疚:“这个……哎……你这是在怪我?倘若当时我让你邵叔别手下留情,如今洛一也不会这样。”
孟皓清再次摇了摇头,神色坦然,语气平和地说:“谁又能知道以后的事情呢?一切皆是命数。”
孟司温看着眼前懂事的儿子,心中满是感慨,长叹一声说道:“哎!你果然和你母亲说的一样,从来不会埋怨别人。
孩子啊,为父欠下的债,总要还吧?可没想到,这个债却让你来背负了。你可能一直好奇,我为什么放了许慕春一次又一次吧?”
孟司温顿了顿,眼神渐渐变得迷离,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当年,我高中科举,满心欢喜地准备与她成亲,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筹备着。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带她私奔的打算,哪怕与家族决裂也在所不惜。
就在打算带她走的前一晚,我满心期待地收拾好了行囊,迫不及待地去找她。
然而,当我赶到时,却发现她在修炼一种诡异的功法,还是邪修。
突然,她像是失控了一般,眼神变得疯狂而狰狞,瞬间杀了跟随她的两个婢女。
鲜血四溅,我整个人都被吓得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当她清醒之后,看着眼前的惨状,她也十分害怕,刚想推门出来找我,我却惊慌失措地跑了。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提过带她私奔的想法。
家族很快便给我重新说了媒,我娶了你母亲。
后来她听说我婚娶的消息,便开始彻底发疯,从此视人命如草芥,行事越来越过分。
我心痛啊,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的懦弱和退缩,才让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已经放了她三次了,也该还清了吧?”
孟皓清双唇紧抿,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终究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自己的父亲呢?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就知道,那恐怕堪称疯狂。
父亲当年,为了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放走了许慕春。
这在旁人看来,或许是糊涂之举,可自己呢?
孟皓清在心底苦笑,为了身边这几个女人,他竟也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如此看来,他与父亲不过是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指责谁。
片刻后,孟皓清稳了稳心神,轻声开口:“父亲,明日我打算去趟梁州,洛一的病不能再拖了,我想带她去寻医问药 。”
孟司温抬眸,目光中满是慈爱与理解,缓缓说道:“你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放心去吧。如今我在东都朝堂上,局势还能控制得住。陛下那般重用你,这些时日你也定是累坏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去转转,散散心也好。”
说罢,孟司温站起身来,他的背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疲惫。
他一边转身,一边说道:“对了,你还是带着她们搬到主院去吧。
我和你母亲在这府中也待不了多少时日了。
这次你和太子殿下经历的考验,也算是顺利通过了。
日后,陛下估计不会再找我这个老相国操持太多事务了。等时机差不多了,我还是会回风环养老,那里才是我最终的归宿啊。”
孟皓清连忙摆手,神色恭敬:“长幼有序,这宅子本就是相国府,理应由您和母亲住主院。我们晚辈,住在别院就好。”
孟司温并未再多做推辞,他微微颔首,推开书房的门,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去,身影逐渐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