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卒将齐王建拉到一旁站着，用手强行睁开他的双眼。
孙南走到一名青年身边，一剑划破了对方的喉管，回头对齐王建笑道。
“我记得，这是太子象吧？我有没有杀错？”
“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你的二公子，看好了，这一刀，血流得会有点多。”
孙南用匕首插入那人的胸口，旋转一周，再用力拔出，血箭喷射而出，染红了他的半边脸。
“哈哈哈。”此刻的他，在仇人至亲的热血中温暖，极为惬意。
齐王建红了眼，不知道是被强撑着眼皮红的，还是悲戚过度自然红的。
“竖子，尔敢？”
“我就敢！”孙南看着齐王建，反手一刀，捅入三公子的腹部。
“第五个！”
“第六个！”
“第七个！”
......
齐王建都开始麻木了，他知道无论自己再如何哭喊，都无法改变结局。
直至孙南把刀剑都砍钝了，他撑在地上大口喘气。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只看见遍地狼藉的尸体，血流成河。
而齐王建，不知何时垂下头，似乎没了声响。
他也死了，死于失血过多。
孙南看见在场还有一批人，招招手，让手下搭弓射死。
最后，再一把火烧掉这座宫殿。
齐国王室，灭族，被曾经的将军，孙南全员灭杀。
孙南满身是血的回家之后，他将污血全部清洗干净，把头埋入水中。
昨日、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在梦中，有些不太真实。
奉命出征之后，死了儿子，两岁孙子也惨遭坠楼身亡。
他如今已经是孤家寡人了，目及之处，再无亲属。
从今以后，他将不再是齐国军将，而是入秦为卒。
孙南拒绝了蒙武的好意，他选择从零开始，在秦国重新建立角色。
他放弃了秦王承诺的右庶长爵位，而是入伍去当一个小兵。
四十岁的他，从头再来，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可是，孙南没有丝毫犹豫！
“我的先祖是孙膑，他写的兵书，享誉中原，被各大诸侯国列为必修兵法。”
“而我孙南，不求能比肩先祖，但求不辱孙氏。”
“我要向世人证明，我孙氏，并非是凭靠祖宗福荫。”
......
后胜听闻了齐国王室被孙南灭了族的消息，不由得庆幸不已。
多亏自己有眼光，及早为大秦办事，不然王室的厄运，将降临己身。
秦王果然实现了承诺，就任文书下达后，他成为了齐地的太守。
由于秦军还在忙着拉拢人心，尚未有空去彻底清算，让一群漏网之鱼有了侥幸的心理。
前段时间，一群贪官污吏被当众斩首，尸首分离，惨不忍睹。
宰的，都是巨贪，小贪还没来得及清算。
不少漏网之鱼，主动来到后胜的府邸，寻求庇佑。
“太守，恭喜了。”
“同喜同喜。”后胜谦虚了一句。
“太守如今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拉兄弟一把呀。”
一个个幸存的贪官污吏，又开始了老戏码。
后胜嘴里说着客气，却毫不客气的收下贺礼，他觉得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如果没他出谋划策，齐国能灭亡得如此之快？
降低军饷是他的计谋，强征黎民是他的主意，残害孙氏族人也是他的提议。
先是挑起矛盾，再解决提问题的人，最后是再次加剧矛盾。
如今，秦王不计前嫌的重用自己，当真是慧眼识珠，秦国，捡到宝贝啦。
后胜在一句句夸赞之中，渐渐迷失了自己。
他对每一个送礼的宾客的要求，知无不应，权当提携一下老朋友。
在这个欢天喜地的日子里，来了一个重磅人物，就是让后胜迷途知返的傅君。
傅君，原本收买的是后胜的宾客，许多宾客都在朝中任职。
宾客们时常在后胜耳边吹风，一开始，后胜是不知道的。
只是提议的宾客有些多了，渐渐地让后胜有所怀疑。
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渴望一夜之间暴富。
一开始，后胜搞不清楚他们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大风刮来的？
经过一番认真调查后，他才发现。
好家伙，手下人瞒得他好苦呀，居然背地里在开路虎？
不行！那群宾客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他们能有什么贡献？
凭什么我就没有？好处居然让他们全拿走了，我的呢？
这公平吗？
直至，某个不知名富商的到来，打破了这个格局。
后胜直接邀见那个神秘的傅君，并且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可以帮你办事，但是好处必须一个不落，还得加钱。
后来那些用作贿赂的金银财宝，全部集中在后胜手中。
好一个厂商直连，不亏差价。
史书记载，后胜是一个贪得无厌之人，如此行径，倒也符合人设。
就在后胜举办着庆功宴的时候，突然，一个男子神色不善的进入宅院。
随着他的踏足，后续数不清的士卒闯入宅院。
“你是何人？”
“孙南。”
“寻我何事？”
“报仇。”
“如何报仇？”
“要你命！”
“？？？”后胜顿时慌张，他连忙拿出秦王手谕，大声嚷嚷。
“你们不能杀我，我有秦王手谕，是秦国的重臣。”
“倘若我有一分一毫损伤，你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孙南淡淡的磨着刀，一声不吭。
“傅君，快，快来救救我！”
神秘的傅某只是淡然一笑：“要杀你的人，是他，又不是秦王。”
“？？？”
“况且，他带来的兵卒，又不是秦军。”
“？？？”
“这是属于你齐国内斗，我大秦，置之不理。”
后胜脸色大变：“傅君，你不能出尔反尔呀！”
“怎能算出尔反尔呢？”傅某歪嘴一笑，“请你好好看看，手谕上写的什么内容。”
后胜这才后知后觉，他中计了！
虽然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绝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秦国就是假借孙南之手，将齐国的贵族连根拔起。
秦王手谕是真的，就任文书也是真的，可是后胜，你真以为能如愿以偿吗？
蒙武等人早就猜到，按照后胜的性格，绝对会小人得志，行为乖张。
这不，举办了庆功宴吗？
巧了，刚好可以将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既免了搜查的功夫，又推卸过错。
齐国贵族的惨死，又不是我秦人行为，要恨，就恨孙南吧。
与我秦国何干？
还是那句话，六国诸侯，鸡犬不留，六国贵族，能杀就杀！
孙南当然知道，他被利用了。
那又如何？这就是他向秦国的投名状。
对于这种毒瘤，他是杀得一点都没有心理负担。
惨叫声不绝于耳，从黄昏时分，一直持续到深夜。
齐都临淄三千七百户，绝祀三千户。
能居住在这里的人家，大都是贪官污吏的亲属，普通黎民根本买不起房子。
秦军之所以在魏国、楚国、齐国当地直接开展灭族计划，是因为匈奴反馈，装不下了，不要再送来。
......
秦国——
先前那个不识好歹的中车府令，以开车速度太快，寡人受到惊吓为由，被嬴政撤职了。
细数中车府令的过错，主要是不识礼数，无法揣测领导心意。
比如说，嬴政之所以一直以“赵旺”的名字，在扶苏面前隐姓埋名，全都是因为这个中车府令不小心喊了句“大王”。
幸好姒离急中生智，改口“大旺”，这才没有引起扶苏的怀疑。
还有，屡次三番的自作聪明，差点让嬴政身份败露。
身为车夫，就好好开车，搞那么多小心机干嘛？
中车府令一职空闲，需要人员替补。
于是，咸阳宫进行内部考核。
自从被荆轲刺杀，嬴政再也不相信外面来的人，说不定里面就混进来一个刺客。
更何况，中车府令这个职务，非常重要，属于秦王近臣。
咸阳宫，隐宫内部，一名青年快速奔走，由于跑得太快，没看路，不小心摔倒在地。
“阿兄，何事如此慌张？”
“大王要挑选驾车人才，大兄、阿成，我觉得你们两个可以！”
赵成自嘲地笑了笑：“我们从小到大就在隐宫中长大，你也是知道的，隐宫是一处什么地方。”
隐宫，相当于宫中监狱，流放之地。
在这里出生的孩子，有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未能走出这道宫墙。
“大兄，你呢？你去不去？”
“谢二弟好意，我自知斤两，还是不去了。”
“好吧。”赵学遗憾的叹了口气。
他还想再劝：“可是，此次的比试选拔，上面分明写着隐宫可参加呀。”
赵成哈哈大笑：“重在参与罢了，那又如何？我们隐宫怎能比得过其他贵族子弟？”
这次招车夫的挑选范围，嬴政规定了，仅许三公九卿的直系子孙们参与，还有咸阳宫内一切人选，包括且不限于寺人。
站在一旁听着两个弟弟讲话的赵高，他悄悄的攥紧双拳。
虽然他表面上说不会参与，实际上，如此难得的飞黄腾达机会，怎能错过？
自他懂事以来，阿母终日劳作，日夜不歇，只因她在秦国服刑。
赵高的父亲，原是赵国宗族远支，身份显赫。
然而，当年其父被派往秦国当使者，出言不逊辱骂了秦昭襄王。
嬴稷那个暴脾气哟，当场格杀了赵高的父亲。
什么？你说两国外交，不斩来使？
寡人就斩了！如何？一次长平之战的教训，你赵国还没吃明白吗？
并且暗中派人，将其家人绑架到秦国，却只有一名女子，并无子嗣。
结果发现，这女人长得不咋样，于是被丢进隐宫，世代为奴。
赵高的母亲在隐宫中饱受磨难，受苦受累都是小事了，最难以忍受的折磨，就是整天被宫里的寺人、侍卫凌辱！
所谓隐宫，“隐”是重点，同时也是法外之地。
有时候秦王都不记得，宫里还有这个地方存在。
就这样，赵高、赵学、赵成三人，在隐宫里相继诞生。
【pS：赵学，虚构人名，真名无从考究。】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血缘父亲到底是谁。
记得阿母提过，当时人挺多的。
反正绝对不会是那个口无遮拦的倒霉蛋。
因为她被抓过来的时候，未有身孕，三个儿子是后面生的。
赵高从小到大就恨自己出生在如此邋遢之地，他恨秦国，也恨自己的母亲。
既然无法给予我富足的生活，又何必将我生下来呢？
就应该塞回去！
不过，赵高的性格非常隐忍，毕竟生长在这种地方，稍微露出点不满的情绪，就会被肆意打骂。
没人知道，他在隐宫之中，遭受到什么样的欺负。
都说苦难是人生最好的老师，赵高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追到最高！
他要让那群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要让那群曾经羞辱过他的人，在他的胯下穿过！
他要向世人证明，哪怕出身寒微，也能站在高峰之上，俯瞰芸芸众生！
而现在，机会，终于要来了！
念及至此，赵高缓缓闭上双眼，他紧握的手，轻轻松开。
“大兄，你，真的不去吗？”赵学依旧不放弃，他又一次问道。
赵高轻笑的摇摇头，眼神不着痕迹的瞥向三弟，赵成。
关于驾车技术，别人如何，他不知晓，但是，他这个三弟可比他厉害得多。
既然要站到最高，势必会踩在别人的肩膀上。
“三弟，对不起，等为兄以后富贵了，势必带上你。”
“那么，我的好弟弟，你应该感到荣幸。”
......
第二天，赵高偷偷摸摸的来到隐宫报名处，他等候许久，却不见一人值守。
就这样，他干等了整整一日，终于在快要收摊的时候，看见来人。
“请问，此处是报名中车府考核的地点吗？”
那人懒洋洋的抬起眼眸，没好气的嘲讽：“如何，你也想去？”
“回大吏，正有此意！”
“哈哈哈，这小子说，他想去驾车？”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哄堂大笑。
心理承受能力极其强大的赵高，并不为所动。
他无动于衷的表情，让那几名寺人心生不爽。
“你会驾车吗？你跑过秋叶十八弯？”
“隐宫课程中，确有教过君子六艺。”
“哦？这么说来？你很会哦。”一名尖嘴猴腮的寺人，向前一步，一巴掌扇过去。
赵高仅仅是歪了歪头，又立正回来。
“恳请大吏，给小子这个机会，他日飞黄腾达，必有重报！”
“哈哈哈，这小子，还做着春秋大梦呢。”
另一名寺人歪嘴走来，上下打量着赵高，表现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长得还挺俊。”
赵高很有礼貌的回复：“谢大吏夸赞，小子不敢当。”
“听说，你会驾马，那势必也能做马，对吗？”
“？？？”
“今夜，陪咱几个，放你一马。”
赵高眼角抽搐，此刻的他，已经满层愤怒值。
“如何？不愿意？”
“哈哈哈，如果不愿，那我们也不勉强。”五名寺人大笑离去，嘴里说着骂人的话。
没想到，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呐喊。
“我愿意！”
为首的寺人回头望去，微眯着双眼，舔了舔干燥的唇。
“今夜鸡鸣（1-3点），在此处等候。”
“小子，记住了！”赵高不愿意透露出任何情绪，极为卑微的应下。
等到这些人离开之后，他咬牙切齿的一拳击在青砖墙壁上。
好家伙，破了个洞，赵高吓坏了，左右环顾，见四处无人，赶紧跑路。
......
【后补——】
当天夜里，赵高如约而至，他紧张的站在原地，一脸的惶恐不安。
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所以害怕。
“哟，还真的来了呀？”寺人亚轮见到他的时候，两眼放光。
亚伦，全名为姬姓、亚氏、名轮，他在宫里算是一个另类，好歹是有名有姓之人，却沦落成为奴才。
职位又是最低等的他，时常被他人取笑。
正因如此，亚伦逐渐发展成一个心理变态。
这个变态，不是你以为的那个，而是......
在内宫他唯唯诺诺，在隐宫他重拳出击！
“小子，过来。”亚轮带头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里，他招招手，示意赵高过来。
赵高低下头，哈着腰跑过去。
“褪去衣物。”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多么精壮的一个小伙，居然？哈哈哈。”
“还不如我呢。”亚轮旁边的寺人嘻嘻笑道，在那里耀武扬威。
赵高看见那刑具，不由得瞳孔一缩。
会坏掉的！
“呜呜呜——”赵高眼泪溢了出来，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呛住。
五名寺人端着刑具轮番上阵，赵高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在空寂的夜里，令人心颤的惨叫声连绵不断。
赵高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度秒如年。
突然，亚轮拿着火把，嘴角洋溢着令人心悸的笑容。
“？？？”
“啊——不要，不要这样。”
“你不听话？不听话就不给你报名了。”
赵高只好咬牙忍住，他把头别过去，流下了一行屈辱的眼泪。
“寺人快乐棍”，关键还带着火。
赵高看似眼睛无神的歪着头躺在那里，实则牙龈咬出血，双拳紧攥。
折磨了不知道多久，五名寺人已经离开这座阴暗的房间。
月光从天幕流下，流到了赵高的身上。
他缓缓地睁开眼，双唇颤抖着，眼中早已失去了光。
赵高捂着腚，扶着墙，步履蹒跚的往院子里走去。
他心里暗暗发誓！
“你们就祈祷着，千万别让我人前显贵，否则，你们全都得死！”
“我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我一定要权倾天下！”
“我不想再被人骑在身下，不想再被人践踏我的身子！”
“今日苦，百倍还！”
......
当赵高第二天忍着痛再次来到报名地点时，却发现人来人往，好像，他们都是来报名的。
“？？？”
赵高瞪大了双眼，他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
没错，他被耍了！
哪怕不出卖自己，他也能报名！
而亚轮那几个寺人，不过是宫里打杂的杂役。
他们根本就没有权力去左右报名，他们，都在骗我！
该死的！！！
赵成刚报名结束，他离开之前，偶然发现阿兄的身影，开心的跑过来打招呼。
“大兄，你怎么也在这？”
赵高更难以接受现实，他的三弟，也来了？
他自知驭车之术绝对比不过这个弟弟。
而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才能报名参加。
而赵成这小子呢？他什么都没做！
凭什么？
他眼神中闪烁着阴狠，心里盘算着。
前面一大段心理活动，转瞬即逝，赵高连忙挤出一抹笑容。
他的笑，真的好慈祥，柔声道：“弟弟，为兄就是过来试一试。”
“阿兄可以的！”赵成天真烂漫的笑着。
两兄弟在那里聊着家长里短，却被王宫侍卫驱赶。
“此处禁止闲聊，报了名就快滚！”
赵成只好遗憾的告退，而赵高等他离开之后，脸色瞬间阴冷下来。
......
夜里，赵高招招手，示意弟弟过来。
赵成笑嘻嘻的跑来，他询问道：“大兄，有何吩咐？”
“你去打桶水来，缸里见底了。”
“好嘞。”
等到赵成离去之后，赵高起身，说自己去撒个尿。
赵学没有多想，继续在庭院里乘凉。
赵高走到阴暗角落里，立刻折返，走小路偷偷跟在赵成的身后。
突然——
一根木棍袭来，重击赵成的右脚关节处。
膝盖骨头透过皮肉，狰狞的显露出来。
赵成一声哀嚎，他捂着右腿在那里惨叫，声声如泣。
等他回过头去，发现凶手早已遁入了黑暗。
由于从小到大都被两个兄长护着，他不知道何为人心险恶。
他更不会想到，这一次害他的人，竟然是一直保护他的兄长！
在权势面前，什么亲情？都是狗屁！
赵高虽然不知道其他对手实力如何，但是他知道，只要三弟参加，他绝对没有机会取胜！
他跑到角落里，喘着粗气，手里的木棍掉落地上。
有那么一刻，他后悔了。
那可是他的手足至亲呀，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
月光洒下，将赵高的影子，映照出两个，一左一右，忽明忽暗。
他分明看到，那道更深的影子，在笑。
赵高，也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