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涛被坏了好事,明显动了杀心,拳脚之上气劲横飞,毫不容情。
但张总管的应对就很诡异了,他始终恪守主仆之分,绝不向朱安涛还手,可只要对方露出一点入侵陇翠轩的念头,前路上必然会出现他的身影。
后来朱安涛大概也明白了,今天自己要是不击倒这个父王身边的老太监,绝不可能踏足陇翠轩一步,干脆就在他身上尽情演练起自己所学的各路武功,拳打脚踢。
而张总管的身形则如落地生根,无论他怎么殴打,始终纹丝不动,甚至连身上沾染的脚印尘土,都被气劲震散,看起来毫发无伤!
朱安澜本以为两人闹腾一阵子就会离去,但他显然低估了这个世界武者的耐力,“乒乒乓乓”的拳脚声,竟一直持续到王府外传来打更人敲响三更的梆子声,才缓缓停歇了下来。
“四少爷打累了吗?打累了就回去歇着吧!”
张总管的语气依然谦和而沉稳,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好,好,姓张的,你坏我好事,本少记住了!”
朱安涛的声音却是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之余,还不忘撂下狠话,“西南三州的宗师,不止你张永一个,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们都匍匐在我的脚下!”
“四少爷只要勤修德行,来日继承了王位,老奴到时若是还能活着,自然匍匐在您脚下了,大可不必去寻其他宗师助拳。”张总管诚恳地劝谏道。
但这些话落在朱安涛的耳朵里,就像是在嘲讽他,不甘地怒吼一声后,一拂袖,愤然而去。
“十四少,没事了。”
院门之外,传来张总管的声音,“四少爷的脾性,老奴自问还是了解的,或许有些霸道,但也有自己的傲气,只要老奴不倒,今日他便不会再来滋扰,您也不必再守着门了。”
“有劳。”
朱安澜还真就一直坐在陇翠轩大厅的门槛上,保护着香夫人主仆。
听了张总管的话,心里一松,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腿脚都麻了,差点栽倒在地。
好在他马上就被一左一右伸过来的两只玉手给搀扶住。
他左右一看,只见扶住自己的人,正是香夫人主仆,两张颇为相似的俏脸上,都写满了关心和感动。
香菱美眸中水汪汪的,更是多了一丝对拯救自己的英雄的崇拜。
“澜儿,辛苦你了。”
香夫人吐气如兰,抚慰道。
朱安澜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但看着近在咫尺的仙颜,一时竟口干舌燥,开不了口。
“香夫人,十四少,今日事毕,老奴告辞。”
直到门外又传来张总管的轻咳,以及衣袂破风远去之声,他才猛地惊醒。
“那我也要回去了!”
他不敢看香夫人主仆二人有点恋恋不舍的眼神,狠狠心,挣脱了二人的素手,举步往门外走去。
不过他这一迈步,立刻就感觉到双足血脉不通的地方,传来针扎一样的感觉,只能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这副躯壳如此孱弱,正好还有多余的属性点,我是不是该加强一下筋骨呢?”他无奈地想道。
这般念叨着,他下意识去察看了一下面板。
但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护住陇翠轩,逼退了四公子朱安涛,这本来应该算一次重大的胜利,但面板上竟然没有给自己任何自由属性点奖励,甚至连个提示都没有,空白一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嗯?”
他心中立刻有了警觉,暗自思忖道,“面板这是什么意思?是朱安涛贼心不死,导致这次事件没到结算的时候,还是说,不管我出不出头,他今天都注定不能得手,所以才没有奖励?”
不提朱安澜在疑惑中回返伶仃堂,张总管离开后,也没有回自己住处安寝,而是脚步一转,直奔王府中的禁地“遮天阁”而去。
这里正是平素宁王处理公务的书斋,连诸位公子不经请示,也决不可擅入此地。
名为“遮天”,正是极言这位封疆藩王在西南三州的威势之盛,大有一手遮天的能耐。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张总管抵达遮天阁时,庭院内依旧灯火通明,一个身穿衮服的挺拔身影,负手站在池塘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池中鱼儿游来游去,时不时撒下一把饵食。
每当这时,池中的游鱼就会像发疯一般冲出水面争夺饵料,把整个池塘搅动得宛如沸腾。
但当张总管走近之后,鼻端更是闻到一丝血腥气。
只见池边身影每次一勾手指,都有无形气刃撕裂空气,发出悦耳轻啸,丝丝猩红从他的袖间渗出。
他洒出的每一片鱼饵,赫然都是从自己两臂上割下来的新鲜血肉!
而池塘中的鱼,也全是长着尖牙长须的异种,为了争抢落下的真龙血肉疯狂自相残杀,流出的血甚至染红了池水,又引来更多同类的撕咬。
霎时间,闲适的意境就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残酷!
“老奴拜见王爷。”
张总管不敢多看自家主子这妖异血腥的娱乐,扫了一眼就连忙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参拜。
这个深夜还在以自身血肉喂鱼的邪异王者,赫然正是朱安澜这辈子的便宜父王,西南边陲的国之柱石——宁王朱梼!
“守庵啊,回来了。”
宁王回过头,露出一张颌下留着五柳长须,不怒自威的面孔,一双眼睛中,赫然是天生异象的重瞳!
他随手从旁边侍奉的婢女手中接过一块洁白的丝帕,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留下一片殷红,才若无其事地问道,“让你去查的事情,结果怎么样了?”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他手臂上被自己剔得只剩白骨的伤口,竟已经愈合完毕,重新长出了吹弹可破的肌肤,细嫩如婴儿。
只此一点,这位宁王爷的武道修为就已经高深到惊世骇俗之境!
血肉重生,这是只有在武圣之路上走得极远的强者,才能拥有的异能!
“是,王爷。”
张总管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事难以启齿,但旋即还是下定决心,把今晚的经历,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最后,他总结道,“据老奴判断,昌平侯府确实没有异心,刘侯也没那个胆子,最近府里的风波,八成都是四少爷撺掇刘夫人闹出来的,是为了……”
“是为了孤那位尚未临幸过的侧妃,对吧?不就是儿子垂涎老子的女人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宁王大笑三声,主动接过了话茬,也把老太监从开口则不敬、不开口则不忠的两难窘境中解脱了出来,他不以为然道,
“昔日大唐朝的天皇还接手了他父亲天可汗的妃子为后呢,那位三郎圣帝,不也抢过儿子的女人?天家嘛,只要天下承平,这些都是小事。
孤那些逆子要是能耐上可以超过我这个父亲,让大明的江山固若金汤,不要说一个女人,便是老子这个位子,甚至这一身血肉龙气,他们都尽可以攫取分食!”
张总管听得满头大汗,只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唯唯诺诺。
宁王这话,他一个奴仆根本没法接!
“罢了。”
见没人为自己的“暴论”捧哏,宁王似也觉得有些无趣,摆摆手,又恢复了八风不动的雍容模样,问道,“那依你之见,本王那四子和十四子,哪个更优秀一些?”
“十四少厚积薄发,虽然习武的资质低劣,但于文道上却是天纵之才,一言而入神通,悟性之高,心志之坚,为老奴生平所仅见。”
张总管对朱安澜的评价十分客观,丝毫不因他是宁王的儿子,就有丝毫溢美或者贬低之言,“老奴相信,假以时日,他必能代表王府,成为屹立在大明文坛的一面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