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春雨如丝挥洒人间,风在空中漫卷丝雨,席卷而来一片两片落花。
程太后领着德公公从殿中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那一对男女撑伞离开。
在漫天的春雨之中,他们脚步缓慢,女子微微提着裙摆,男子微微侧身为她打伞,为她遮风挡雨。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扯着他手臂上的衣裳,侧身仰头与他说话,那一张纯净明媚的脸眉眼盈盈,轻柔且美好。
他微微侧脸,安静地倾听,冷峻的脸上亦是面容柔和,似乎还带着笑意。
恰似春日灿漫时,细风斜雨,男俊女美相依相伴,宛若一双璧人。
程太后站在殿前看了许久,直到那一行人消失,才有些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绣着金凤的袖口。
德公公侯在她的身边,安静地陪着她。
......
次日清晨,程堰早早地去了朝会,秦宜真晨起梳妆的时候,只得了他留下的一封信。
“他给我留信?”秦宜真委实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日日同床共枕,每日还一同出去一同回来,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写信。
绿翘偷笑:“今日可是公主的生辰,侯爷可能有什么话不好当面和公主说吧,公主,您快看看。”
“有什么不好当面说的,他啊,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秦宜真嘴上埋怨,可嘴角又忍不住微翘,眼中也满是好奇。
她快速地打开信封,将信纸打开,只见上头写道:
今日良辰,但逢佳期,黄昏时归,与卿同贺。
这意思倒是简单明,就是说‘我黄昏时归来与你同贺今日良辰’,可被他这么一写,竟然有了几分缱倦缠绵之感。
就好似...好似他们是未成亲的男女,他悄悄递了信,约她黄昏时相见。
秦宜真咬了咬唇,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见绿翘露出好奇的目光,她赶紧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然后咳了一声:“快给我梳妆吧。”
“是哦,婢子差点忘了,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
“客人?哪来的客人?”
“瞧婢子糊涂了,竟然忘了和公主说了。”绿翘笑得眉眼弯弯,很是欢喜。
“侯爷说今日公主生辰,虽不好大办,但也不能冷冷清清地过,便让人请了几位年轻的夫人和姑娘上门来陪公主说话,对了,听说公主喜欢听书,还特意请了两位知识渊博的先生过来说书。”
“公主请放心,侯爷特意交代了,让她们今日前来做客,就是陪公主说说话热闹热闹就好,务必莫要送礼。”
“真的?”秦宜真一听这话,顿时眼睛都亮了。
其实她也觉得生辰这样过有些冷清了,但她身份摆在这里,若是宴客,送礼的人太多,而且也太多贵重之礼,她不想收这个礼。
而且人也多,招待起来很心累,她不想应付。
但若是只来几个人过来陪她,她还是很开心的。
绿翘一边为她绾发一边道:“自然是真的,侯爷一早便吩咐了厨苑那边多做一些吃食,一会儿客人来了,便送到碧落园去。”
碧落园说是占了一个‘园’字,却不是花园,而是平西侯府设宴所用的大院子。
院子里设有水榭戏台,种植莲花水仙,坐在那里,便可以临水观戏,品茗赏花,确实也算是一桩雅事。
不过这院子也是程堰与秦宜真成亲的时候用过,之后一直冷冷清清地空在那里。
“公主您瞧,侯爷待您多上心啊,婢子瞧着也心里欢喜。”
这女子的一生所求也不过是这般,嫁一个爱护自己的夫君,再生两个孩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秦宜真能得程堰如此在意,自然是喜事。
秦宜真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眉眼带笑,满脸欣喜期待。
她想,她也是很欢喜。
待她换好了衣裙从寝室里出来,院中伺候的嬷嬷侍女便前来给她见礼,红缨也回来了,宋屏屏也在。
“恭贺公主千秋,公主千岁——”
春风过枝头,枝叶摇晃,有落花随风起扬。
天气晴好,白云舒展,人间悠然。
秦宜真站在廊下,看着众人参拜,仿佛透过了这时光,看见了很多很多年后的场景。
“都免礼吧。”她抬手,免了众人的礼,“今日春歇院中伺候的,皆赏月钱三月,府内上下,皆赏月钱一月。”
“谢公主。”众人闻言皆是欢喜,毕竟这多得了一笔月钱,谁人不欢喜。
“都去忙自己的去吧。”桂嬷嬷将众人打发走了,又命人将早膳送上,“公主先用早膳。”
“桂嬷嬷,可是有客人来了?”
“还未还未,此事由奴婢负责,大约还需得等一会儿。”答话的是金嬷嬷,“倒是说书先生来了,其中有一位还是女先生,公主若是喜欢,便让她过来给公主说一段。”
“竟然是位女先生?”秦宜真诧异,然后立刻道,“那便请她来坐坐,红缨、宋姨娘,你们可是用了,也坐下陪本宫用一些吧。”
两人自然是应下,坐在秦宜真左右两边陪她用早膳,没一会儿,便有人将一位女先生请了过来。
她大约是三十出头,穿着一身青袍,头戴莲花冠,整个人素净拓落,冷落优雅,被侍女引进来之后,不卑不亢拱手一礼。
“娑玉拜见公主。”
“免礼,请坐。”秦宜真请她坐下,便有些好奇地打量她,
“听说侯爷请了一位女先生来说书,本宫十分好奇,看你这打扮,有些像女冠(女道士)?”
“在下曾做过女冠,不过早几年便还俗了,只是这一身习惯难改。”
娑玉淡然而笑,清灵通透,她生得容色并不算出色,却雅韵清透,令人欣赏。
秦宜真有些好奇:“本宫观你这女冠做得从容自在,为何要还俗?若是愿答可予本宫解惑,若是不愿,也可不答。”
“也没什么不可答的。”娑玉笑笑,“在下早年没了个孩子,伤心欲绝,便出了家。
只是前两年被人告知,我那可怜的孩子其实还活着,不过是我与孩子碍着旁人的路,叫人给拐走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