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随着他放开手，白发少女顺着背靠的大树跌坐到满是树枝和绿叶的地上。
略微平静后，千代宁宁正式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我和中也的关系，可是远高于你刚刚说的那种真心的。”
“我们是更包容的那种友谊，而不是......泾渭分明、不容亲近之人踏足自己禁地的那种保守派。”
然而这一点只是因为她天性就没有那种只对自我开放的禁区，并非中也真的就是她唯一的特殊之人；
而中也在这方面，似乎和她差不多啊，他像是能包容信任的人误闯心灵禁地的那种人；
这么一想，真是令人感动的巧合。
不过，这些，就不必对魏尔伦赘述了。
“所以，我的异能力本来就是这样，为什么不能使用呢？”是的，不想处心积虑地去偷和不感到愧疚就一定矛盾吗？她就是二者皆有。
“中也本来就知道这种事，我从来没有隐瞒的意思过。
他的话，如果能把异能力分给周围的伙伴，根本不会犹豫吧，甚至时常想着如果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异能力会更好......”
“我唯一偷的，认真算起来，只有兰波先生的彩画集罢了，不过，上一次见面，他对此的回答是——没有一个超越者会为这种事动真怒。”
说着，看着如同笼罩在头顶的阴影般站在她面前的魏尔伦，她用仿若小心求知般的口吻抬头问道：“这是真的吧？”
他毫无回应。此时的暗杀王先生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至于其他的，完全就只是命运的安排。”
尽管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有些瘆人，但魏尔伦当真如此有耐心听她讲话已经令她惊讶了。
说到这边她又停顿了一下：“哦，这一句也并非厚颜无耻的狡辩，但你如果要那么认为，我也没办法。”是的，不管他有没有耐心，她都没指望他改变主意。
“不，我已经、完全理解了。”随着魏尔伦缓慢地开口，他刚刚面无表情的脸又变得似笑非笑起来。
“比起不理解更虚伪的是装作理解，有时当事人甚至不必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假装，就已足够令人厌恶。”
哈，她就知道，只要魏尔伦抱有这种观念，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在这方面，你似乎比亲友都更擅长的多。”
“你比我原本以为的、还要危险百倍。”
“？？”千代宁宁简直要无语笑了，“我危险？我简直是最无害的人了。”
“我甚至现在都没动过让你死这种念头。”
“难道不是因为你做不到吗？”魏尔伦不知为何居然秒答。
“不，这是两码事。抱着杀死你的信念和你战斗，否则什么也阻止不了——这只是一句类似大道理一样用理智去遵守的东西。”
请不要误以为这是她临时想出来的嘴遁话术，她确实在思考很多东西，但嘴上说的完全是来不及编纂的真心话罢了。
“而我现在说的是更深层的情感方面，也就是，我并不希望你死、这件事......”
也不知道魏尔伦会想到什么，但他没有再试图说那是因为她做不到杀死他；
他只是略带探究地看着地上狼狈地坐在自己影子里的少女，而后突兀又简洁地问道：“为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能回答为什么的话题啊......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了。
“因为我喜欢圆满......”
“所有特别的灵魂，我都不希望他们在这个世界消散，我还希望看到这些灵魂展现应有的光芒......”
十分抽象的话，但魏尔伦并没有被她弄得无语，而是又秒答了：“我没有灵魂。”我的心也是虚假的。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但是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啊，魏尔伦先生。”
千代宁宁忍不住苦笑道，“你不仅拥有灵魂，你还算是被不公平的上帝偏爱了一些呢。”有许多本应伟大的灵魂得到的安排还不如你啊。
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别再试图让我好奇，我已经让你说了够久的话了。”
这句话十分不妙，她思考着现在该是请求完成个遗愿的恰当时刻了吗？
魏尔伦却没有立刻发难的打算，而是叹着气说道：“......或许真该感谢他把你排在了第一位。”
“他？是谁......？”虽然这么问着但她感觉她已经猜到了。
“一个好心的人罢了。”魏尔伦随意地答道，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眼神在她看来就好像法医在观察如何解剖一具骨骼完美的尸体。
“死屋之鼠。”千代宁宁感觉到废话这么多之后，对方的耐心也差不多该告罄了吧，但是最后，无论如何她也要试着回敬一下费奥多尔他们。
“我猜得对吗？你也找他们买了情报？”
魏尔伦确实被她的用词成功唤回了注意力：“你的意思是？”
“情报贩子这类人，不是本来就很会左右逢源的吗？你认为我是怎么知道你的情报的。”这下总圆上了吧！
魏尔伦看起来只思考了一瞬，她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追究那种事。
但是最终的判决还是来临了。
“已经聊得够多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无论你是怎样的人，我都会无差别地赐予你毫无意义的死亡。”
“好吧，现在暂时没有车了，你要把我切成几块？”
“啊，我决定只带走你的头颅，不过我会很小心地保留你的长发，让它保持现在的美丽。
我承认，我已经不再讨厌你了。”
或许是因为聊得够久了，双方维持着这种平静的仍如闲聊般的口吻，没有一个人感到奇怪。
“如果你真的不再讨厌我，那为何不能让我留个全尸呢？”
“你只带走我的头颅，不带走我的身体，回头要我的家人如何为我举办体面的葬礼呢？”
魏尔伦挑了挑眉问道：“这是遗愿吗？”
千代宁宁点点头：“如果你非要杀我的话，算是吧。”
“你知道吗？
我的家在东京，而不是横滨。我首先是我自己，然后才是中原中也的朋友。”
“这倒确实是十分动听的遗言了。”魏尔伦说着半蹲下来平视着她笑了笑，然后轻柔地将她拉进了怀里，“那么，如你所愿。”
她有些弄不清状况却已无心思考，只能默默地提起心神等待着；
下一秒她感到他的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背上，那正是心脏正对的位置。
“bon rêve（好梦）”，随着耳边的一句低语，完全没有疼痛，快得不可思议——她的心脏被重力瞬间碾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