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林编辑也终于又想起了之前犹豫不决的原因:“......那个,千代小姐。虽然您的决定肯定都没问题啦。但是......一直这样下去,社里的其他编辑,尤其是主编们......”意见会很大啊......
毕竟所有之后要重点宣传的作家老师都在他的手上......也就是夏目老师和织田老师的作品还没宣发,才没有到那个程度......但是,到那时候,简直想象不到每天上班会被多少双嫉妒的眼睛盯着!
虽然小林编辑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千代宁宁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不过,那又怎样呢?当初他们也没把她的要求放在心上吧,机会本就只有一次,无论是靠运气还是其他什么,是他们自己没把握住啊。
而且,若是作者本人能接受其他编辑,那当然没问题。但这回可是横沟老师自己指明要小林编辑的,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吗?
“既然如此,那从此以后社里的规矩完全可以改改嘛,而小林编辑就好好加强自身就行了。唔......”千代宁宁又沉思了一下,觉得小林编辑是不是害怕比他职位高的主编呢?
于是她接着说道:“要不我告诉社长年后立刻就提拔你当主编,怎么样?”
“......”小林编辑又心情复杂到失去语言能力了:要说不想当主编,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他才来玉川社多久,这么快就当上主编的人简直前所未见......
已经能想象得到那些人会在背后说些什么了 :
“小林那家伙可真是走了大运啊”、“表面上看起来一副很正直的样子,背地里在大小姐面前还不知道有多会拍马屁呢”、“说到底,要不是主编一开始看他手底下没作者,又怎么会选中他呢”......
啊……简直是要幻听的程度了。但是,也只能忍耐便是了,等过几年,总会变得和平的。小林秀夫有些丧气地神游了一下然后又在内心勉强鼓励了一下自己。
“小林君——你过来一下。”随着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来到旁边的柜台,小林编辑被人喊了过去。
“啊......那位就是相田主编......在下先失陪了。”小林秀夫匆忙地鞠了一躬离开了。
千代宁宁往那边看了一下,却又一次被吸引住了目光。
相田主编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边,他正满脸不耐烦地和他身旁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说着什么。
那是一个扎着黑发高马尾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浓墨色的和服单衣,是朴素的棉麻质地,没有任何花纹图案,但明显是手工缝制,又略有些水洗痕迹。
这样的穿着乍一看十分有浪人武士的气质,但这个年轻人却因他那有些单薄的身体、苍白的面容、以及他手上抱着的黑色皮革笔记本,而并不会让人联想到武士。
“就跟上世纪在昌平坂上学的贫寒书生似的”——稍有阅历的年长人士会不约而同地得出这个描述。
尽管他沉稳安静的气质和那身朴素的着物相得益彰,但改变不了他是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怪人的事实。
或许平时的祭典活动中满大街都会是穿浴衣的年轻男女,但今日在公园举办、以侦探文学为主题、并且根本没安排花火表演的祭典很明显与那种节日祭典完全不同;
即使穿着学生制服过来都会更合理些。连出身贵族、同样把和服浴衣当常服的横沟正史都没有穿成那样呢。
而那个黑发黑眼的年轻人,也的确不像是来参加节日祭典的样子。
他的手中除了那本质地意外高档的黑色皮革笔记本,还有一叠手稿......或者说是,手稿的一部分,因为另一部分正在相田主编的手里经受唾沫洗礼......
——啊、该不会又是一个跟横沟君一样想趁机当面找编辑投稿的人吧!
“诶——??那个家伙看起来......是竞争对手的样子嘛。居然还有人跟我们想到了一起去吗?”她身边的小栗虫太郎十分心有灵犀地说道,
“不过,他明显做不到我们那种充足的前期调查就是了,否则现在就该换个目标才有戏啊。”
“你说得很对......我也觉得他很有戏......”完全答非所问。因为此刻的千代宁宁已经又一次激动雀跃起来:绝对是文豪没有错,她的异能力是不会弄错的!
但是,她的剧情记忆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人......所以,是百分百的野生文豪吗?!
她默默地靠近了那边,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讲什么,虽然,看那种情况......完全就像是、
——“一副被退稿过很多次的样子啊。”小栗虫太郎跟着她一起默默挪了过来,并且还凑到她耳边说出了她的心声。
想象不到有心创作的“文豪”真的会有混这么惨的吗......?但是......嘛,一切皆有可能啦。
......
“......所以说,我明明说过的吧,只要改得让人看不出来是谁就可以立刻替你刊登啊!但你明明还是没改一点!”相田主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抓狂,
“无论是凶手还是死者的姓氏、职业,暗号的含义,还有毒杀的手法,都还是让人一看就想到那个事件啊!”
“不会以为把西餐厅女招待变成日料店服务生就行了吧??”
“你以为把伊藤变成伊平藤吉,把黑田变成龟田就能蒙混过关吗?!”
“还有这里,园丁和女仆的对话,这几个用词......根本就是之前媒体那边用过的标题里面的吧!”
气氛安静了三秒,黑发年轻人的面色依然古井无波,然后他缓缓开口:
“没错。所以说......这样也不行吗?”
年轻人的声音十分低沉冷静,又如同长久不说话一样略带干涩,语调中带着真实纯粹的疑惑。
——明明,他以为,只要将对方的丑闻公诸于众,将那位大人物拉下马,这样出版社就不用担心得罪人,他的小说就不会因为过于纪实敏感而不过稿了......居然又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