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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一家亲,这几个人算是老主顾了,店小二都已经混了个脸熟,尤其那位面白沧桑的钟客人,近几日常躲在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酒食饭菜还是自己敲着门给送进去的。

空与自行回了房间玩耍,霍与则陪同阙晚空一起对阵钟繇。

店小二上来一壶茶,热气腾腾的,为三位分别满上,几人与他道谢,已是饭点了,得知钟繇还未用餐,阙晚空便吩咐小二准备吃食,待他走后,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既然要梳理脉络,便从头开始,不过话要说在前头,你这数年中有不少破绽和漏洞,也有许多咱们可以商榷以及合作之处,我对你把事情都挑明,你也不要再对我有所隐瞒。毕竟你杀死的那位达摩大师父,只是一秀的大师父,他想找你报仇,我却没什么必杀你的立场。”

钟繇跟人精似的,才不信他这番鬼话,不过场面还是要给足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阙晚空道:“你所料不差,三年轮回的确不止轮回了一次,此次再入荒漠,算是咱们的第三次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第一句话便差点令钟繇心神失守,“几次了?”

霍与提醒道:“第三次。”

钟繇顿时火大,客栈人多,不便发作,遂压低声音,怒道:“你们是不是有病?三次,三年,九年了!你们这群人都没正事干的吗?”

阙晚空神色不变,续道:“这就要问你了,出身千魔客的病子,你也是闲的没事干么,怎么就在极北冰原杀了那位大和尚?”

钟繇摆手道:“这件事我早对一秀解释了,彼时我潜藏于魔筑,卧底于魔佛身边,哪料事迹败露,遭遇追杀,他们怎么就出现得那么巧,害我以为又是魔佛派来追杀我的,便一时动了杀心。”

“那么在杀他们之前,你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钟繇神色略见复杂,指着霍与道:“就是她,还有你那宝贝闺女。”

阙晚空了然于胸,点头道:“那就对了,此次轮回,是在纪元925年开启,即两年前,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925年重复的乃是三年前即923年的轮回,923年重复的又是六年前即920年的轮回,这便是三次轮回的开启时间,那么在轮回开启之前的那三年,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钟繇何等聪明,点头道:“就是说,我第一次杀达摩的日期是在纪元917年,而后过去三年, 你们这群闲着没事干的便开启了劳什子的轮回,也就是920年。”

阙晚空望向霍与,眼中颇多柔情,“920年,也就是九年前,霍与现身冰原请你出手狙杀达摩和一秀,你便算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你手中有那把剑,就是那把你嗜之如命的剑,按照一秀所说,就是那把剑杀死了达摩师父。”

钟繇闭目养神,反正这点事大家都知道了,没必要再重复。

阙晚空喝口茶,开始了重头戏:“那么在十二年前,纪元917年,你初次见到达摩的时候,霍与并不曾出现在冰原,简言之,彼时的极北冰原上,只有你病子一个人在等待着,在伪装着,并且用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手段杀死了达摩师父。”

钟繇皱眉道:“什么意思?”

“轮回会清洗参与者的记忆,初次轮回时你没有异常,所以你不会记得十二年前的事情,现在我就要跟你提一个名字了,郎十三!”

一瞬间,好像有炸雷响在钟繇脑海,他记不起这个名字是谁,对他而言有何意义,可他就是记起了这个名字。

本能地,他有预感这个名字就是他自己!

“彼时的冰原上,一辆马车载着两位僧人疾驰,要赶回王朝素心亭,途中他们遇见了个手筋被挑,修为尽废的剑客,剑客在加入千魔客之前,曾以郎十三的名号闯下威名,奈何修为丧失,颓废不已,引起了大和尚的怜悯。”

钟繇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具体事项,摇头道:“你话中有漏洞,既然我手筋被挑,修为丧失,又是如何杀死了两个和尚?”

此刻,店小二已端来两盘素菜,霍与上楼喊女儿,阙晚空续道:“这才正是要开启轮回的关键之处!若当真是你动手杀人,一秀绝不与你客气,九年前再见你时,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当年在冰原之上,杀死达摩师父的另有其人。”

“哦?”这下子可真引起了钟繇的兴趣。

“有道横跨时空的强大意志突袭,彼时的一秀无法抵挡,眼睁睁看着那股杀意杀了人,消散无踪。”

钟繇忽然记起了一句话,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达摩不死,天下不乱!”他努力摒弃掉这股念头,笑了起来,“你看看,根本不是我杀了人,怎么就非得找我报仇?”

阙晚空眼神玩味,道:“所以你才活蹦乱跳活了这三个轮回。”

一提轮回就来气,“既然凶手不是我,何苦以轮回来折磨我?”

阙晚空继续眼神玩味,“傻子都能看出来你与此事绝脱不开关系,不必装可怜。纪元917年,达摩师父于冰原身死,病子离奇失踪,我等搜寻无果,便将目光投向了大名府狄鹰。”

狄鹰莫名成为轮回关键人物,其中要素,钟繇是想过的,点点头,默然不语。

阙晚空续道:“所以在两年后,我便出现了。东武林首屈一指的大管家白秋雁,是位绝顶人物,要瞒过他很不容易,我抛弃过往身份,让自己彻底变成了一张白纸,带着迥异于阙晚空的武功来到了你的身边。”

钟繇只听他说,并不搭话,却觉得口渴,拈起茶碗小口啜饮,又听阙晚空道:“在这一年之内,卧底于你身侧,我却只发现了两点端倪,是故才有了轮回。”

钟繇抬头看他,对他所言的端倪有些兴趣。

“世人皆知,东武林盟主钟繇十分贪恋钱财,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可我好像从未见过你的宝库,哪怕我暗中查探,仍旧一无所获。

这是第一点端倪,第二点便是腊月时节,你都要亲自押运一批兵甲武器前往帝国,轮回开始后,几乎每年也是如此,我却不知道你此行动机为何,这是第二点。”

钟繇笑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不必回答你,你也终究会知道。我很感兴趣这么几次轮回过后,你是否已经发现我的最大的秘密?还有啊,现在远不到摊牌时机,为何如此提前暴露?”

“摊牌,也意味着推心置腹,数次轮回之中你的破绽不太多,说明你隐藏得极好,九年前,首次轮回中,我仅探查到你与狄鹰此前就已相识,并加入了一个神秘组织,组织具体为何,我不清楚,但是在接了尹素,哦就是那位灰头僧,在接了他的任务要杀狄鹰,咱们进入荒漠后,你非但表现得不认识那位大名鼎鼎的狄捕头,相反倒真的好似与他有深仇大恨,曾令我一度看不懂。

就在那一次轮回中,进入瀚海这片狄鹰的地盘后,一秀与尹素暗中查探,没发现你的谋划,倒发现了一些关于狄鹰的有趣线索。这些线索稍后我会对你言明,接下来咱们来到了纪元923年,第二次轮回,你仍旧表现得与狄鹰素不相识,甚至在那位驸马爷进入瀚海之后,一度与其联手针对狄鹰,并进入他的地牢冒险营救程思美。

不过有一点最大的破绽是你从未在意,我却耿耿于怀的,时至今日,我想你一定明白我所言是什么。”

他顿了顿,把话题转交钟繇,钟繇愣了愣,不知他意在何指。

阙晚空为他解惑道:“三年前,恶徒首次登场,在绿洲伤你,逼你远遁,就在那天晚上,我为你寻找水源时,期间有人来过,是不是?”

钟繇一下子记起了那夜的对话,纳闷道:“我的破绽出在这里?”

阙晚空眉目如电,“来的人是谁?”

“是庾泗,狄鹰的那位红颜知己,她怕我有闪失,深夜赶来看我,嘱托我好生养伤,待身体好转就去寻觅狄鹰踪迹,救出狄鹰才能解绿洲之危。”

“就说了这么几句话?”

“就只有这么几句话。”

阙晚空摇头道:“此前我与狄鹰同去荒城斩魔,有把刀突然出现,是你的那把杀己刀,它不在你的手上,也不在狄鹰的手上,而是在别人的手上使出来救下了狄鹰,况且我既然查得出你与狄鹰同出一个组织,又怎会不知庾泗也是其中一员?

那夜你对我有所隐瞒,我就知道你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而我也猜得到,你怀疑我的前提,一定就是那个神秘出手重伤你的杀手,你觉得那个人是我,并且慢地说服自己,告诉自己那个对你怀抱杀意的杀手就是你的好搭档,铁忌,是不是?”

钟繇抿嘴一笑,无奈道:“咱们真不愧是合作了……九年的搭档,你对我真是很了解。”他思索少许,不解道,“我更为不解的是,三年前的第二次轮回明明还不到三年,为何突然结束,为何突然进入了此次轮回?”

此时,霍与抱着女儿缓缓下楼,店小二也将饭菜悉数端上桌,有葱爆羊肉,柴火肉,羊汤泡饼,红油茶,以及西疆特色青稞饼。

待霍与同女儿落座,空与乖巧地喊小钟叔叔,钟繇眼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有些羡慕,不过心中也清楚,天伦之乐是不属于他的,他好像一直都生活在阴谋诡诈中,回不了头。

阙晚空给他倒酒,道:“你问为何此次进入轮回的时间提前,其实还要从你说起,或者说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曾与千魔客有过交谈,放眼漠北与冰原,病子可是个出了名的人物。同样,一秀深入魔筑,接近魔佛,了解到他对于千魔客乃至病子,其实没什么好感,甚至还动用一批魔息前往东武林暗杀过你。

我与千魔客了解到,917年的那场行动,千魔客的确在围剿魔佛,你与魔佛也的确有过一战,一战过后,行动小队全部覆灭,唯你一人存活,高层对此疑心重重,遂下令彻查,于此关键时刻,你逃之夭夭,进入冰原,身受重伤。

后来隐姓埋名进入东武林,摇身一变成为偌大一部武林的翘首,风光无两,我查不到你的金银财宝藏匿何处,却查到每年皆有一笔不菲款项入账,那是来自帝国的一家票局总号,你比我要清楚。

你与魔佛在那场行动中有染,且接受帝国开票,三年前之所以匆匆结束轮回,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天外破局!”

钟繇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他们如何破局?”

“地藏菩萨以浩大佛息维持轮回运转,却遭遇强大力量冲击,一秀助其暗查,发现这股力量竟然来自诸天,甚至超越诸天,不在此方宇宙了,你可以啊小钟,外援强大得可怕。”

钟繇低头喝汤,道:“选择与我摊牌,那么我再找理由就实在对不住你这位搭档了,说说吧,你想如何合作?”

“方才对你说发现了些关于狄鹰的有趣事情,咱们就此联手,合作针对狄鹰,别说你与他同出组织,关系好得很,我不信。”

钟繇眼神一挑,“你想如何针对他?”

阙晚空转动视角来向窗外,意味深长道:“等尹素回来,你就知道那份大礼是什么了。”

--

一个人的刀可以快到什么地步?

也许你只看到他拔刀。

也许你只看到他收刀。

等他收刀的那一刻,你就已死。

将十二名青越军安全送达潼关之后,在高怒尚未求来揽星楼援兵之际,一秀先行与翁戚辞别,要去解决一番事情,不出三日定会回返,翁戚自然不会不同意,目送他出城离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赶着马车继续行路,要去救个人。

……

昨夜,满天星辰,我曾做了一个梦。

——钟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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