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风走后,室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愈发令人窒息。
顾承昭伸手触碰她的衣襟,被陆铭远抬手挡住。
“你别碰她!无耻!”
他斜睨一眼,并未理会,只轻声对萧无玉说道:
“卿卿,你的伤口需要清理,我帮你。”
萧无玉恍恍惚惚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碍着陆铭远还在场,她只能微微推开他,别开头,低声道:
“我......我自己来,你们......都出去。”
她正要伸手去解,见两人还在房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顾承昭遮住她的身形,冷声道:“出去。”
陆铭远却丝毫没有挪步的意思,顾承昭长眉一挑,将萧无玉护在身后,抬手就将领口盘扣解开。
“你住手!”
他像是根本没听见,手下的动作没停。
染血的衣衫滑落,露出玉色肌肤,在月光下笼罩着一片淡淡光华。
衣衫尽数褪去,只剩胸前一件绯色的丝质海棠肚兜。
方才隔着衣裙还看不分明,现在伤口尽数显现出来,狰狞地横亘在她原本光洁的肌肤上,胸前背后,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血色染玉,有一种凄美魅惑的破碎感。
顾承昭宽阔的身躯将她遮在阴影处,从陆铭远的角度,只能勉强看见肩头一块肌肤。
那上面,竟有可疑的红痕。
他瞳孔一缩,如何不知,那是欢爱后的痕迹。
顾承昭竟早就碰过了她,还故意在身上留下挑衅的印记,他恨得目眦欲裂,却偏偏没办法责怪她分毫。
她如今遍体鳞伤,是他失手伤了她。
“水。”
萧无玉艰难开口,又快支撑不住,顾承昭扶着她,回头狠狠瞪着陆铭远。
他深深望了一眼,又垂下眼眸,转身出去打了一盆温热的清水,并几条干净的绢帕。
顾承昭示意他递过来,陆铭远却死死扣住。
“你放开她,我来。”
顾承昭抢过水,一把将他挥开。
“你的脏手不配碰她,滚!”
陆铭远嗤笑一声。
“谁不知你整日流连花丛,你能干净到哪里去!”
“本王从一而终,都只属于她。”
陆铭远不信,还要再僵持,被门口一人厉喝出声。
“都出去!”
一位身着轻纱玄衣簪着桃木簪的女子行进来,不耐烦地赶人。
“干什么,都出去!”
“再耽搁,就等着收尸吧!”
二人这才放弃,行了出去。
她“嘭”的一声关上门,迅速行至榻边,将萧无玉扶起来,查看了伤口,微微眯起眼。
陆铭远和顾承昭等在门外,二人的眼神皆是想将对方撕碎,但顾及着房里的人,只能各自按下怒气,同时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一个时辰之后,姬姒从里间走出来,二人齐声焦急问道:
“如何?”
“死不了。”
姬姒拿出一个瓷瓶,递给顾承昭。
“伤口都处理了,惊虹伤及内腑,我已运气施针,现在没有大碍,只需静养,这药每日一粒,半月后就没事了。”
顾承昭朝她略一点头。
“多谢。”
姬姒白了他一眼。
“我是看在云初的份上才帮你,以后没事不要来烦我。”
经过陆铭远身边时,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随即,什么都没说,便兀自走了,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二人转身回去,萧无玉侧躺在榻上,已经换过了干净的衣衫,她睁开眼睛,望向顾承昭。
“我没事了。”
她挣扎着要起来,被顾承昭轻轻按住,柔声道:
“别动。”
“需要什么,唤我就是。”
萧无玉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想......喝水。”
“好,你等着。”
顾承昭用最快的速度起身倒了一杯水,将她扶起来,喂到嘴边。
陆铭远看着二人间自然而然熟悉的动作,他如同被空气一般,被排斥在一边。
心有怒气不甘,又无处发泄,憋在心里,气闷得快吐血。
顾及着她的伤口,若再表现出一点愤懑,只怕是将她推得更远。
默默看着她喝完水躺下,想要出声询问,萧无玉却率先开了口。
“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瞒你了。”
他止不住抖了抖,她这就要,同他摊牌了吗。
陆铭远知道她心悦他,却没想到两人已经做到了这一步。
但他能怎么办,是他先犯了错,像那人说的一样,她没必要为他守身如玉,他亲手把她推到了别人怀里。
嘴角掀起自嘲一笑,她苍白的脸色让他半句重话都说不来,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
“你好好休息吧。”
他转身,一步步挪了出去。
服的药有镇痛效果,萧无玉整个人开始昏昏欲睡,眼皮阖上前,她扯着顾承昭的衣袖,一脸担忧。
“你们......”
他将被角掖好,亲了亲她的额头。
“你安心睡,其他的事,不用管。”
她缓缓点头,彻底陷入沉睡。
顾承昭沉了眸,起身行至院中,果然,那人还没走。
陆铭远冷冷盯着他。
“谈谈。”
顾承昭定了片刻,回房中取了一壶酒并两盏白玉杯,与他在院中石桌前对坐。
陆铭远自顾自地饮了一杯。
“你同她,不会有结果。”
顾承昭执起杯盏,明月盛在杯中,他轻晃了一下,一饮而尽。
“你圈着她,也毫无意义。”
“至少我能给她明媒正娶的身份,你呢?你们永远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顾承昭挑眉,“这话为时过早,你能给的,我一样不会差,并且,只会更多。”
陆铭远直视他的眼眸,神情冷淡。
从皇帝让他接手金羽卫营起,他就知道,从晋王那里听到的传闻是真的。
不管他是不是皇帝的私生子,只要皇帝认为是,且器重他,他便有登位的机会。
“为了那个位子,兄弟手足亦可残杀,人心易变,焉知你今后不会同她站在对立面。”
陆铭远这话说的大逆不道,但他根本不惧。
顾承昭面露哂笑。
“陆家如今做了天子鹰犬,他日皇帝要动贺家,你说她会不会恨你?”
一时间,沉默的对峙让空气再次凝结,二人皆不肯拱手相让,也绝对不会退后半步。
顾承昭饮罢最后一杯酒。
“既如此,但凭本事,且看最后鹿死谁手,不过。”
他勾唇一笑,志在必得。
“她,一定是我的。”
言毕,将杯盏用力一搁,起身径直进了内室。
顷刻间,那酒盏碎成一片齑粉。
陆铭远冷然坐在原地,他竟就明目张胆留宿她的房中!
掌中一紧,杯盏应声而裂,碎片将他的手心划出几道血痕,也浑然不觉。
最后,亦起身离去。
寂静深夜,只剩下晚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