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教训的两个暗卫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倒是另一人好声好气道:“夫人先消消气,我们夜兰国风俗如此,是他们汉人太大惊小怪了。”
他应当是这行人中的头领人物,所着服饰也较为精致一些,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女子的脸色,嘀咕道,“再说了,她哪是我们吓晕的,分明是夫人你用迷药迷晕的……”
“还有你,袒胸露腰,哪有一个边疆王该有的样子。”蓝衣女子痛心疾首,对那人后半句话充耳不闻。
夜兰国我是有几分印象的,当地盛产宝石美玉,是北漠诸国中难得的富足国家。
当年我随使团北上诸国游历,各族小国之间的明争暗斗不在少数,不过那时我年岁尚小,只记得夜兰国的瓜果不错。
这蓝衣女子身上便戴了额外多的精致首饰,瞧着都是上等的宝石,以贵重金属串连而成,一步一响,叮叮咚咚。
“我……”他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她道:“这些汉人姑娘的心中,定然觉得我北漠男子都是这般恬不知耻。唉,以后谁还敢嫁到大漠来与我们通婚。”
那头领委屈道,“可是夫人,我先前二十多年也是这么穿的。”
蓝衣女子素眉一拧,“还敢顶嘴?”
“不,不敢。”
我藏在院中密叶之中,有些困乏地打了个哈欠,我是很不喜欢听这些有情人打情骂俏的,无聊,无聊至极。
半晌后,有夜兰暗卫从宅院各处陆续出现在蓝衣女子面前,向她禀报此地并无异常,她听后微微蹙眉,“这倒是奇怪了。”
过了好一阵,才听到那头领气势弱弱地问:“那依照夫人来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蓝衣女子看了一眼昏迷的素衣丫头,道:“将她弄醒,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点有用的。”
其中一个暗卫将香瓶置于这丫头的鼻息处,没过几息,小丫头悠悠醒来,还不等蓝衣女子问出什么,就见那头领笑了笑,像是察觉到了我,神情突然凌厉起来,直勾勾朝我藏身之处看过来。
我心中咯噔。
不妙。
他嗤声笑了下,道:“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还是说你们中原人,一向如此阴险狡诈?”
有一说一,这完全就是地图炮,无差别攻击了所有中原人。
朝我袭来的气息并不算友好,我下意识在指尖聚起金线。
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了我,再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索性现身与他们谈判。
我不知他们要的是钱财还是名利,不管他们要的是什么,都无所谓。而我要的只是一万金珠从京城彻底消失,反正不冲突,倒不如联手追凶,事半功倍。
我其实是不太擅长与人谈判的,赢玉公主肆意妄为便够了,无须以理服人。
而我现在不是赢玉公主了。
赢玉公主死在了百年前的那场遮天的大火里。
我在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该如何遣词才能说服他们与我合谋,可还不等我有什么动作,就有一阵极轻的风从我耳侧掠过。
树梢微动。
是秦君遥。
他揽着我的腰跳入院中,冲那头领道:“夜兄,好久不见。”
我:“……”
这小辈倒是很自来熟,不过是见过一面,这便搂抱上了。难怪以前夫子们总不让我与江湖人来往,大概是知道这些江湖人行事都是如此乖张,毫无章法规矩可言。
那头领也回了一个中原人的抱拳礼,“原来是秦兄。”
我伸手拍了拍小辈放在我腰间的手,“再抱下去就不礼貌了。”
秦君遥弯着眼睛,笑意有些暖,他松开手,“抱歉,唐突。”
我从他表情里可看不出丝毫歉意,反倒是得意多一些。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转而去同那头领客套。
男人之间的客套属实是无聊,无非是什么秦兄的轻功又精进了不少、哪里哪里夜兄谬赞之类的。
我听着无趣,蓝衣女子亦如是,她从腰间别着的金属小袋里取出那张悬赏令,道:“先前你跟踪我,也是为了此事?”
“的确如此。”我笑着道:“我此前还对自己的轻功颇自信,如今看来,好像自信过早了。”
她也笑了,“你轻功很好,吐纳也藏得极佳,单从气息来说可谓是隐蔽至极。可就是身上总有一股异香,似花非花,实在是太过明显。”
“是吗?”我疑惑不已,将衣袖置于鼻下嗅了嗅,没有闻到所谓的异香时,才突然记起来我是闻不到任何味道的。
她点点头,补充一句:“离得近了这股香味更甚,有些……”她凑近我嗅了一口,“像寺庙之中浸染了香烛气息的花儿。”
“这算什么形容……”
我们寻了一处石桌前坐下,她道:“我姓贺于,至于名嘛,只有夫家知道。我在家中排行十三,中原人都习惯省下于字,称我贺十三娘。”
“赢玉,家中排行第九。”
“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同是家中多姊妹。”
我点点头,从古至今,不管皇族还是王族,都讲究多子多福。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夜兰国自古富足,遍地都是沧水玉,你并不缺钱,为何要蹚这趟浑水?”
贺十三娘说得理直气壮:“谁会嫌钱多呢?说起来还不是怪你们那个皇帝……,若不是他这亲一直没结成,我们也不至于一直滞留京城整天无所事事。”
帝后大婚延迟,前来贺婚宴的异邦王族确实尴尬,走又不能轻易地走,在京城又处处受到掣肘。
我若是她,也得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那一万金珠归你。”我道,“我只要凶手死。”
她微微一笑,与我击掌,“成交。”
朝中那几位老臣极力反对楚皇帝立后辈为后,无非是朝中权势冲突,各方势力都盯着皇后的位置,怎会容忍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戚女坐上后位。
我深知就算没有这个一万金珠,也会有其他理由。
解决方案也简单粗暴,不过是兵来将挡,见招拆招罢了。
东陵一族也许她是最后的遗孤,我必护她一世周全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