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丝衣角完全消失，苏月微才如梦初醒，急得跺脚：“等等，夜哥哥，夜哥哥，等等——！我有话要问你——夜哥哥——”
……
一路相顾无言，直到他把安静的女子轻轻放在床上。她神色平静无波，如高山终年不化的冰雪，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初见，她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他的君王，而他仍是那个卑微的弃犬，只配伏在脚底仰望。
司凌夜脸色阴沉，抿了抿干涩的唇，“容儿……”心中不断盘算，苏月微都和她说了什么？她知道了多少？
空寂的室内只有他的声音回响，回答他的只有他最熟悉的沉默。
她这副沉默不语的模样总是能精准挑起他的怒火，刚想发作，突然想到他的大计，只好咬咬牙，隐忍着怒气：“师尊是在怪罪我没有和师尊说过月儿的事情吗？我可以解释……”
“怪罪？司宗主言重了，我岂敢怪罪你？”夹枪带棒的讥讽脱口而出，他未出口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师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司宗主何必和我解释？我不过是一介阶下之囚，性命拿捏在你手上，岂配让宗主多费口舌？”
不管再怎么竭力压制，被死死抓着揉成一团的被子仍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他此前的隐瞒、他身上的那道幽香、互相之间那样亲密无间的称呼……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孩说，赤魂引的毒性凝聚在她双眼不散，只需要引出就能医治。
他从未提过此事，也从未让医者来看过她的眼睛。
嫉妒和怀疑让素来淡漠的冰雪容颜被染得扭曲，下唇几乎要被咬得出血，竭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愤而冷笑：“万毒教圣女，呵，跟司宗主身份相配，天造地设，我不过一介瞎子，又是宗主的血仇，宗主还是把我关进地牢，眼不见为净，以免让你的圣女妹妹再次生气！”
“师尊！你……你在吃醋？”看到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司凌夜唇角的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住，心中是一种报复成功的奇异快感。
当初他不知为了她和别的男人吃了多少醋，气了多少个夜晚翻来覆去彻夜难眠，风水轮流转，如今终于轮到她醋意大发。摸了摸下巴，漆黑的瞳中满是玩味和得意，不枉他强行忍耐、伪装成过去那副爱她的模样，果真让她一步步沦陷。
让她尝到他过去所有的痛苦，作为他大业之外的附庸，倒也不错。
“我吃醋？”再次点燃了行将爆炸的火药桶，俏脸涨得通红，口不择言，“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醋？你有你的好妹妹，我也有我的……我的……”
“你的什么？”他眯了眯眼，弥漫出危险的意味。
东方九容心烦意乱，最后一刻控制住了差点脱口的话。想起那一纸婚约，心中憋闷和愧疚更甚，她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指责他的资格。
强硬的扳过她的肩头，司凌夜冷声道：“乖乖听我解释，不许再提别的男人！”
东方九容沉默的垂下头，倔强的梗着脖子。
司凌夜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克制住怒气，她可真有本事，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就让他生气！
闭了闭眼，罢了罢了，如今她还没有完全沦陷，他还得再忍忍。调整好情绪，清越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师尊知道，我为何会从魔界皇宫到了冥罗圣教吗？”
她仍是沉默垂眸，只是微动的手指泄漏了她的情感。
“师尊可还记得我当时是何种光景？”
他笑容苦涩，“一开始在地牢中，他们还只是用锢灵链封印住我的灵力。后来，因为要把我送去由你亲自钉入锢魂钉，明昭觉得锢魂链仍不保险，就将锢魂链换成了由他亲自设下的灵力禁制。那种特殊禁制会让周身灵脉仿佛撕裂，就像……修罗诅咒。每到午夜，禁制都会发作，发作之时浑身灵脉被不断撕裂又不断接续，那样的痛苦，即使是到了今天，我也仍是会时常在梦中重历。”
“为了隐藏我的气息和容貌，傅九霄特别着人用和锁灵石类似的材料定制了那具头盔；为了防止我发出声音，东方凤羲本想直接砍了我的舌头，但最终被傅九霄阻止……傅九霄说，若是身体有明面上的残疾，定会被你发现。最终，他们给我灌了毒，毒哑了我的嗓子，以让我再也无法在你面前发出半点声音……”
“特别是，当锢魂钉一根根打入我体内后，连我的魂魄都难以幸免……每一根锢魂钉钉入之时，我的魂魄都如同被万箭穿心。从身体、到魂魄，每一处血肉时而像是被人一刀刀剜下，时而像是被火焰灼烧，偏偏锢魂钉又让我的意识极为清醒，连痛晕过去……都做不到……”
“……若非仇恨苦苦支撑，我早已精神崩溃，消散于天地间……若真如此，师尊，你可会高兴？”
“当我终于拼命逃离魔界、到达仙魔边境之时，已是山穷水尽。驭念之术时间已到，身躯残破不堪，灵脉几乎寸断，比路边的野狗还要落魄百倍。踏进仙域地界之后，我终是再也支撑不住，昏死在路边。”
“……是正好出来游玩的月儿，救下了我。”
“月儿是万毒教教主苏锦颜的独女，自小精研医术，可我的伤即使是她也束手无策，只好带我回了万毒教，恳求她母亲出手。苏锦颜知道能下锢魂钉的绝非泛泛之辈，本不想趟这趟浑水，直到她突然发现了我的身份，立刻改变了主意。”
“苏锦颜不计代价替我拔除了所有的锢魂钉，解了我中的毒，替我修复了断裂的灵脉——作为交换，我需得登上玄极宗宗主之位，并帮助万毒教重现辉煌。”
“万毒教近数千年来逐渐式微，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灵脉衰竭。千年来连八重天以上的强者都寥寥无几，这一代更是只有苏锦颜一人勉勉强强能踏入九重天，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把圣女苏深青送去司家联姻。本是指望苏深青能借玄极宗的力量振兴万毒教，谁料苏深青一直忙于在玄极宗中争名夺利，并不打算振兴万毒。苏深青和苏锦颜素来不睦，苏锦颜成为新教主后，苏深青更是不顾师门情谊，有意打压万毒教，导致万毒教的处境愈发恶劣。苏锦颜恨得牙痒，又迫切想改变，这才会出手救我。”
“但，那时的我，别说想要成为仙门第一古老宗门的宗主，我甚至都不敢出现在万毒教外，明族和傅国精锐尽出，我连过街老鼠都尚且不如。三界中唯一能躲过魔界附骨之疽般追杀、又能暂且蛰伏培植势力的地方，只有冥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