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鹤察言观色,见元林愉神色微妙,虽心生疑惑,但念及这位殿下素日里性情便奇怪,便也未多加揣测,转而轻启朱唇,道出一桩事。
“殿下,冬松传来密信,言及您昨日所救那位姑娘,因当众受杖责之辱,心生绝望,似有轻生之意。”
元林愉闻言,不禁幽幽一叹。
她深知,古代女子视名节如生命,在那众目睽睽之下,所受屈辱,实非常人所能承受。
即便是现代女子,亦难保不失意落魄,更何况是那些柔弱的古代佳人。
她目光柔和地看向夏鹤,轻声道:“你且告诉她,死生之事,虽易了断,却是最为愚笨之举。人生在世,不必太过在意他人眼光,时光荏苒,众人终将遗忘此事。让她多想想家中亲人,莫要因一时冲动,而伤了至亲之心。”
“再赠她些银两,若她实在难以承受,便去蜀州另谋生路。至于闲王,她若清醒,自会明了其中曲折;若仍执迷不悟,我亦无能为力。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我等不便插手。”
夏鹤闻言,拱手应命:“是,属下即刻传信于冬松。”
言罢,他转身欲去,却又放心不下,嘱咐秋竹:“待粥熟之时,定要劝殿下用膳。”
元林愉见夏鹤离去,刚欲躺下歇息,却听秋竹轻声言道:“对了,殿下,阿奴在得知您病倒之后,特意前来探望,并赠予诸多补品。他还嘱咐奴婢,即使殿下身体不适,亦要多出去走走,晒晒阳光。”
元林愉微微一笑,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有劳他挂念了。晒太阳之事,便罢了,我此刻只想安然歇息。”
秋竹闻言,忍俊不禁:“好,那殿下且安心躺下,奴婢在此守候。待粥煮好,再唤醒殿下品尝。”
元林愉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沉沉睡去。
秋竹望着她苍白而虚弱的容颜,心中暗自祈祷:愿殿下此次能早日康复,莫要再受病痛之苦。
她深知,殿下一旦生病,便显得格外孱弱,康复之路亦比常人更为漫长。但愿上天垂怜,让殿下早日康复如初。
*
夜幕低垂。
元林愉半梦半醒之间,耳畔隐约传来秋竹焦急而坚定的声音,正在与人交涉。
“杨二小姐,此刻殿下正在睡觉,您这般贸然踏入殿下休憩的私密之地,实乃不妥。且您身为女子,更应知晓礼数,还望自重身份。”
“哼,本小姐与殿下早已定下婚约,何来不可之说?你且退下,莫要阻拦!”
元林愉顿时头疼欲裂,不禁轻咳几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虚弱:“秋竹。,,”
“殿下,,,哎,杨二小姐,您真的不能进去。”
随着秋竹话音刚落,元林愉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杨倩那身不合时宜的黑衣,以及她身后一脸委屈又无奈的秋竹。
元林愉心中一阵烦闷,头疼更甚:“你,,,杨二小姐,你可是名门闺秀,怎可如此行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古代,女子的名节重于泰山,杨倩怎会如此轻率,深夜黑衣闯入男子内室。
杨倩面容清冷,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我自是知晓这些规矩,所以我才趁夜深人静出来见殿下。”
元林愉闻言,险些被她这话噎住,半晌无言,只得轻叹一声,缓缓支起身子。
“你此来所为何事?”
杨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终是因我之过,使殿下受罚,故而来探望一二。你身体可好些了?”
元林愉轻轻颔首,“本王已向父皇禀明,你我婚约依旧,望你莫要后悔。”
杨倩坚定地摇了摇头,“无悔,嫁人总是难免,与殿下结缘,想来总比我命定的其他归宿要好些。”
元林愉心中暗自叹息,“嫁予我,怕是你命中的劫数。”
想起昨日之事,元林愉心中歉意难掩,“昨日让秋竹冒犯于你,实属无奈之举,望你见谅。”
杨倩不以为意,眉宇间带着几分洒脱,“无妨,醒来虽有恼意,但想及陪你一同受罚,亦非幸事。”
元林愉无奈苦笑,“日后行事需谨慎,切莫鲁莽,万一出事,恐无人能护你周全。”
杨倩微微一笑,“我自能护我周全,亦能护你。”
元林愉干笑两声,心中五味杂陈,“真是令人感动啊。”
此时,夏鹤手捧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步入,目光在杨倩身上稍作停留,随即恢复淡然,平静说道:“既然已醒,便将药饮下吧。”
元林愉闻言,差点再次晕厥,心中哀嚎,怎得醒来便是喝药。
杨倩接过药碗,细心搅拌,“我来喂殿下。”
夏鹤淡淡一应,退到一旁,双手抱胸,目光锐利地注视着这一幕。
元林愉望着递至眼前的药液,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我自己来便是。”
杨倩却坚持道:“无妨,让我先习惯如何伺候你。”
元林愉一脸苦相,“你就不能让我一口气喝完吗?”
杨倩愣了一愣,笑道:“你怎一副要哭的模样?我只不过想喂你吃药罢了。”
秋竹在一旁忍俊不禁,夏鹤则看不下去,提醒道:“殿下怕苦,你一勺一勺地喂,不是要她命吗?”
元林愉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给我吧。”
杨倩狐疑地将药碗递给她,轻声嘀咕:“真奇怪,你小时候可不怕喝药的,反倒是小九最怕,常让你代她喝。”
元林愉闻此言语,心头猛地一颤,一时不慎,竟被药汤呛得咳嗽连连。
秋竹见状,连忙取出绣帕,轻柔地为她拭去嘴角残渍,关切地问道:“殿下,您可无恙?”
元林愉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随后目光转向杨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轻声道:“世间万物,食久生厌,药亦如此。”
杨倩闻言,不疑有他,欣然笑道:“原来如此。对了,陛下今日与我父亲提及,欲请高人卜算吉日,以行订婚之礼。此番筹备下来,估摸着年前,你我二人便能喜结连理。”
元林愉望着她一脸喜悦,心中却泛起层层苦楚。
暗自思量:待到真相大白之日,她若发现我非愉王之身,实为欺瞒,又会如何待我?是否会怒而拔剑相向?
杨倩见她神色有异,似在出神,不禁疑惑丛生:“殿下,您怎么了?怎地发起呆来?药还未饮尽呢?”
元林愉强颜欢笑,将碗中余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