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最后一个保底的选择是在向生活妥协,只要我想,轻轻松松就可以成功得到工作岗位。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小瞧这简单的一份工厂工作,更小瞧了每个过关斩将成功应聘上普工的劳动者。
于是,这些天来,我奔波来、奔波去,任由耍人一般不尊重我的时间的招聘中介,用大巴车拉着我到一个地儿后,因为人员招满,又拉到了另一个地儿,这前前后后的车费,还得我们应聘者自己出,我看了看这几天来因消费而慢慢减少的余额,暗暗心疼。
第四天一早,中介在群里喊话,要我们这些天没成功进厂的人员速到招聘处集合。我拖着半个人高的行李箱,走出了这些天暂住的四十块钱一晚的青年旅社,从22楼乘电梯直达一楼。前脚刚踏出大门,心里就开始怀念起这个廉价的住处。要不是这几天工作没安排下来,我永远不会知道,原来,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里,居然还有这么便宜的临时住处,虽说是群居,但每个人都有个独立的床位,窗帘一拉,各自都有私密空间,床位里安置了亮堂的灯管、小面镜子和贴墙木质梳妆台,放置了舒适的床具,可以说,我是十分满意这个住处的。
只是,我有一个疑问,这么便宜的住处,能挣钱吗?解决我这个疑问的,还是大厦门口的保安。那天,我下楼拿外卖,小哥还没到,闲着无聊,便跟保安大哥唠嗑了起来。
“诶,大哥,您在这儿做多久了?”
“我啊,从这大厦建完就在这儿了。”保安大哥人看着憨厚、实在。
“那您对这边很熟悉吧?”我打算顺着这个话题往深了问。
“还行,了解得七七八八吧。”
“大哥,我有个疑问,你说,我这住着的地方,一晚才四十块钱,在咱这大城市,寸土寸金的,屋主怎么挣钱呢?”我眨巴着双眼,好奇地望着保安。
“小妹妹,这你就不懂了吧!每天在上面管理房子的可不是屋主哦,是一些投资人,他们从屋主那里租房子,一个月八千左右,通过全家装修,换成十六人间的房子,一晚一晚地出售,没一个月就把本钱挣回来啦!除去水电费什么的,行情好的话,铁定能挣个双倍的本钱。你也不看看,咱这是大城市,每天来找工作的多,像你这样的,肯定不会找贵的酒店住,在这住一晚,省下的钱,还能多在这儿待几天,这么一来,这样的房子需求肯定比酒店要大,投资人就挣钱啦!”保安大哥说完,忙着自己的事儿去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这几天,但凡自己晚点定住处,好一点的房源很快被“洗劫一空”,我值得换一个屋内装修稍微不那么好的住处,事实确实如保安大哥所说。这一刻,我不得不感慨:
“原来,有钱人真的是靠脑子在挣钱的,从一点点需求中挖掘出商机,然后挣得盆满钵满。
抵达招聘处时,已是上午十点,大厅挤满了拎着大包小包的打工者,大家面面相觑。
“大家都听清楚了没?先下载我们公司的App,然后注册登录进去,你不下载,到时候看不到薪资不要回来找我们,知道没。好,我们看下一项内容......”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中介拿着白色喇叭,操着一口粗鲁的普通话,冲人群不断地扯着脖子高喊。我选了大厅后方过道的柱子旁,席地而坐。
“大家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来,这边全过来,一个个上交身份证给领队,交完身份证才可以上车知道吗?不交是上不了车的。好,下一趟的,去香檀区电子厂的,快过来集合,快过来集合,晚了赶不上可不要怪我不给你上车。大厅外的,有去香檀区的,快过来。你,你,你是不是去香檀的?啊?”中介大声朝着同我一般坐在柱子旁的一个长相黝黑的男生哄。
男生目光呆滞地站了起来,不回应,拎起浅绿色的洗澡桶,背着黑色的破洞背包,径直走出大厅。
“好,香檀的,来,这里排成五列,等下念到你名字的,就把身份证交给我,知道吗?!”
“知道了。”工友们的声音响亮地回答,我也随着大家伙,一起喊。
“有没有人是不知道这波去哪里的,举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举起手。
“行,大家都知道自己去的厂区啊,是香檀,要出省的,知道吗?我们免费派车送你过去,你可别到时候去到厂门口就提桶跑路啊,大家想清楚。大家出来,都是想要挣点钱的,既然选择了去,那咱就好好干。我这里呢,跟大家讲清楚几点,听清楚了啊,听清楚了喂!你,没错就是你,别说话了!首先第一点,大家都知道,现在是暑假招工的高峰期,工价呢,是一年中最低的了,你可别到那儿了才考虑说工价太低,不相干了,要是不想干,现在就可以退出,不要勉强自己,也减少我们的工作。大家记清楚,现在过去,每小时21块!每小时21块!可以接受的,现在你就留下来,不能接受的,马上走,不要在这里。”
我环顾了下四周,依旧没有人退出。
“行,很好啊,都是想认真挣钱的。那接下来,第二点,是这个厂区呢,大部分是要穿无尘服的,有连体的和半身的,如果你不能接受的,就不要去了,就不要去了喂,听到没。最后一点呢,这个厂区的管理制度比较严格,像平常厂里里的员工工作时间吃个糖被逮到的话,就是天天下早班,或者罚钱。所以说,如果你是不能接受这一点的,你就不要去了,不要去了啊。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啊!”中介来来回回喊了几次,每个人还是站的笔直,丝毫没有退出的意愿。
“很好,现在,跟你们的领队排队坐车。”我肩上背着自己的身份证等贵重物品,左手提起自己的洗澡桶,桶内塞了一个蓝色垫子;右手拎着刚刚在大厅旁小卖部买来的一些香肠、面包和糖果,一步步跟着大部队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