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地位的提升,家人们对我态度的转变,让我渐渐自我麻痹先前的痛苦,安慰地说:
‘不后悔结婚。’毕竟,有个人照顾着自己还是好的。可这一切的美好,在生产的那一刻都消失了。
生产当天,婆婆公公喊来了七大姑八大姨,在病房里把我团团围住,各种嘘寒问暖,剥香蕉皮,削苹果皮的,尽管和另一半自打结婚以后,我和她们并没有来往,此刻,她们却待我熟络得胜似亲兄弟姐妹,这别扭的场景,让我浑身起了一层疙瘩。
‘幺幺啊,你要放松点儿,生孩子而已,麻药一打,人一睡,很快就过去的,疼的话,忍着点就好了。’七大姨边削苹果边说。
‘嗐,你这说的生个孩子多难似的,幺儿啊,不要听她瞎担心,想想我生小孩那会儿,啥感觉没有,两眼一闭,孩子就掉下来了,第二天捧着孩子高高兴兴回家去。’八大姑顺着说。
‘啊......’肚子动了,我一顿猛叫。这聒噪的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我肚子里的小子都烦了,拼命蹬着双腿,踹着我那薄得布满红血丝的肚皮。
‘快,快叫医生去,该是羊水破了,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啊!’婆婆扯着嗓子,拼命喊着另一半和公公。
‘哦,哦,好。’另一半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半呆半傻地跟在公公屁股后面,慌慌张张跑出去了。没过多久,一身白大褂出现了,后面的一切,十分混乱,一声声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不行啊,情况紧急,看起来要剖腹产!’医生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语气着急地说完后,喊来了护士。
‘医生,怎么就剖腹产了呢?我看幺幺挺好的啊!铁定能顺产!医生,你再给幺幺检查下?’婆婆急了,公公急了,那干坐在一旁玩手机的老公也急的站了下来。
‘不是我说,这情况不剖腹产,危险的啊!’
婆婆不说话了,其他人也住嘴了,医生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没过多久,婆婆把医生喊到了卫生间门口,背对着所有人。
医生再回到我身旁时,处理事情的节奏都变了。在我还没晃过神来时,只觉得自己被一群人推着推着就进了手术室,接下来,身体渐渐麻木,耳朵仿佛失聪了,我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医生头上闪着白色的光芒,双目凝重地注视着我的肚子,旁边的护士来来回递着剪刀之类的工具......
‘哇......’孩子出生了!看着护士把那皱巴巴还没睁开眼的孩子放到我面前,眼角肌上拉,说着:
‘恭喜你啊,是个胖小子!可帅呢!’
我双眼眨巴着望着小孩,身体仿佛产生了一种神奇的力量,这力量使得麻药效果退去,我仍感觉不到痛感。
之后,我被护士推着出了门,一家子人马上冲到了护士手中的孩子旁,来来回夸啊!
‘我咧个亲娘啊!这娃长得真俊啊!不愧像他爸,眉清目秀的。’婆婆的喊声,隔着几十个人传到了我的耳边,渐渐消失在天边。
病床里,我静静地躺着,脑袋放空,什么事情也不想,什么事情也没有劲儿想,我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仿佛洪水那般把我淹没了。我闭上眼睛,泪水淌了一整个白花花的枕头。哭着哭着,我就睡着了。再醒来时,我见到了自己的父母,我妈一口一口喂我吃稀饭,其他人,仍在小孩的身边转悠着,话题也离不开小孩。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一块透明的玻璃,我看得到别人,别人却看不到我,当然,除了我父母,另一半呢?他在角落坐着,还在费尽心思想着游戏怎么通关。
在所有事情都打点得差不多之后,第二天一早,婆婆和公公办了出院手续,我被父母左右搀扶着,头发散落着,踉踉跄跄走出大门,坐上了另一半开来的卖货小三轮后边。孩子跟着婆婆公公去坐的士,说是怕小孩子刚出生,受到凉风,对身体不好。
看着孩子被带上的士后,小三轮终于开动了,那刺骨的寒风如尖细的针头,一下又一下扎进我的太阳穴、脸上、手臂上、大腿上......我挤进角落,瑟瑟发抖。
回到家后,我连夜发起高烧,久久不退,担心感冒传给孩子,婆婆便出去买了新生儿吃的奶粉,倒腾着给小孩吃,结果,不识字的婆婆碰上不专业又不细心的售货员,把一岁小孩才能吃的奶粉带回了家,用温水冲了冲,给孩子吃。孩子吃完,当场就吐了,没吐完的汁水又回流到口腔,边哭,那汁水呛得跑进了鼻腔,流了出来。这时,孩子翻着白眼,婆婆一看,感觉到大事不妙,连夜喊起了公公和另一半,开起小三轮去医院的急诊室。路上,又抹叫了我妈,连夜赶到家里照顾我。
孩子送去医院后,连着进了急救室,过了很久才平安地从里面出来。医生看着婆婆一家,冷静地说道:
‘这奶粉,买错了,婴儿还小,不能喝的。’
婆婆一听,一下子就崩溃了,整个人软软的,跌坐在地上,小声啜泣着。
公公拿起电话,拨通了我妈的手机:
‘喂,告诉幺幺,不用担心,孩子没事了,我们过几天就回去。’
阿妈电话一挂,走出去,关上房门,嚎啕大哭起来。末了,擦干眼泪,镇定地对我的说:
‘幺儿啊,孩子没事啊,没事,过几天就回来,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遭受到如此大的劫难,躺在床上发高烧的我恨得咬牙切齿,我恨他们一家人,也恨自己为什么婚前不擦亮眼睛!更恨自己在遭受不公平待遇时,习惯性地懦弱,选择了不吱声。如果,一出医院门口,看到小三轮的那一刻,我就选择爱护自己的身体,坚决提出要坐的士回家,现在,我也不用因为受风而发高烧了,如果不是发高烧,孩子就不用喝那超龄的奶粉了,不喝,孩子就不会出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