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县文庙大成殿内,姚名成此刻正趴在书桌上,酣然入睡。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他还在与诗灵交流沟通吗?我记得诗文意境之中的时间流速,应该比外界要缓慢很多吧。”
李易清仍是双手托住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姚名成睡觉。
“可能因为他见到的诗灵有所残缺,不具备控制时间流速的能力。要不然按常理来说,外界过去半个时辰,诗文意境里面都快过去一天了,他怎么可能在里面待那么久。”
“鬼知道,说不定这小子跟诗灵在一起聊天,聊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范正源无奈坐回凳子上,继续守着姚名成出来。
“今日二月十三,离二月十六还有两天,你爹和你姑姑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神州道观,去请道长过来。”
“嗯……”李易清用来托举住下巴的双手不自觉放回身前,默默应声。
她不知范正源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个。
“最近身子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昨夜我看月明星淡,有没有比往日好受点。”
“昨夜还好,没觉得有多冷。”
范正源微微点头,看向身前无所适从的大侄女,心中颇为怜惜。
“易清你跟你爹一样,太善良了,善良到宁愿让自己整日承受这么大的痛苦,也不愿对别人造成半点损害。”
念及自己这大侄女从出生以来,经历的种种不公待遇,范正源脸上不禁显露怒色。
“若非那王家,还有你们家中几个老不死的东西作祟,你又怎会……”
李易清闻言急忙扭头,示意范正源勿要如此口无遮拦,以免祸从口出。
“小姑父……姑姑和我爹已经尽力了,我知道,族老们也是为了我李家生存,再不找个靠山,我们李家百年基业……”
“百年基业……呵,不靠男儿靠女妆来守,如此家族,要它何用?”
范正源先是嘴角处带有极重不屑笑容道,紧接着他的脸上出现极重落寞神情,“冷灵李范两家没落,已属必然,何苦要……”
“小姑父!你这些话跟我说也就算了,心中怎可生出这般念头。”
察觉到范正源自身情绪变化,李易清及时出言喝止他。
“哎,我就是发发牢骚,没事。”
二人间对话最终以沉默收尾,继续将目光放在旁边睡得正香的姚名成身上。
不知过去多久,殿内孔圣人塑像前方桌台突现异动,那本被压在香炉底下的薄本书册向外绽放出耀眼金光。
未等二人看明白怎么回事,姚名成背后忽有大片青草原野虚影,紧随金光其后出现。
正如同范正源他一开始用文心显照出来的甘泉宫虚影那般,青草原野虚影此刻向大成殿外延伸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至铺满二人心中震惊,姚名成背后原野虚影方才有诗文吟诵声响起。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吾今以漏补缺,脱通幽得证谪仙,当为汝作文心启蒙!”
话音刚落,立于那片意境原野之上,仍旧满脸痴呆神色的姚名成终于见到了……
他此生中第二个难以忘怀的瞬间。
浩瀚原野尽头处,那一大片他原本看不真切的茫茫灰雾,几乎是转瞬间化作烟消云散。
随之而来的,是一整座出自神明之手,取材自青草原野,当场修建起来的草木仙宫,横亘在白衫少年口中裂缝交界处。
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古原草才对。
待到草木仙宫彻底完工,古原草悬浮于半空之中,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它好几眼,终于舍得落地。
“咳咳咳……区区凡人,见到本仙,为何不跪?”
姚名成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就只知道刚才自己说完取名用意。
古原草便莫名其妙突然升到空中,再就是他对着意境裂缝处,吟诵诗文,挥手建造起那座气势恢宏的草木仙宫……
“算了,凡人就是凡人,第一次见到本仙,害怕的说不出话来也正常。”
古原草抬手拂去自己这身新衣裳上沾染到的,压根就不存在的灰尘,继续端着架子道。
“什么鬼啊?那东西……是你表达喜悦建的?”
姚名成不懂他话中何意,还以为他是对自己这个新名字很满意,故而情不自禁,大显神威,修建起空中那座草木宫殿。
“无知小儿啊!无知小儿,凡名传录上有名诗词,共分三境,通幽,谪仙,入神。如今我已跨过通幽境界,抵达谪仙境,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草木仙宫很奇怪吗?”
古原草叹息着摇了摇头,似是在感慨,自己怎会碰到如此愚钝不堪的凡人。
甚至还要为他作文心启蒙,给予力量。
“哦!你刚刚突然就跨过通幽境界,成了谪仙境界,是我给你取的新名字功劳?以漏补缺,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我能成就谪仙境,是我自己本来就很厉害,跟你给我取的新名字何关?”
只可惜,姚名成并非古原草希望的那般愚钝,很快便想通事情缘由,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摆架子行为。
“狗屁,以漏补缺,你以后半段诗文之遗漏,来补齐你自己原本不具备的特性。要不是有我在旁边开导你,你哪能那么快想通。”
“咳……那咋了,那也是我自己想通的,才成就谪仙境。”
古原草纵使内心早已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表面仍要嘴硬,故作强大姿态道。
“好好好,你自己想通的,我记起来你刚刚在空中说为我作文心启蒙,怎么样?我现在是已经有文心了吗?”
姚名成不与小孩子多计较,他只关心他现在有没有步入橙心显照境界。
他是否能避免那五个月的流民生活了。
“当然,你现在不仅有了文心,而且还是最厉害的橙心辉映境界,不过辉映境仅限于在我这首诗身上使用。”
“橙心辉映境界……”
不待姚名成问出口中疑惑,古原草已是挥手为他带来一阵天旋地转之感。
“你师父他还在外面等你,听他给你解释去吧。以后想找我,只需用心默诵我的名字,我自会带你进入意境。”
“名成?名成……快从意境里出……”
范正源催促话音未落,姚名成便被古原草一巴掌赶出了诗文意境。
“啊……师父,我……我文心已经启蒙,他还说我现在是橙心辉映境界,辉映境界不是和黄心相对应的吗?怎么回事。”
接连摆头驱散完脑中昏沉之感,姚名成第一反应就是告诉范正源,他不用再去当流民。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回答我,你在诗文意境之中干了什么事情,这首残诗怎会突然步入谪仙境界?”
不止姚名成内心急切,此刻围在他旁边的两人更是如此。
那本名传录上的名字怎会……事关李易清生命安危,范正源如何不急,更别说李易清这个当事人。
“我在意境之中,帮古……诗文之灵他以漏补缺,帮他想通了,他就成为谪仙境了。”
“以漏补缺?”二人自然不懂此为何意。
“就是让他想通,原来有后半段诗文存在的整首送别诗,可能核心内涵是由诗人来赋予的,后人需要尊重诗人意愿。
但现在后半段诗文已经不复存在,永远失传于人世间。他本身诗文就具备的灵韵,得以放大,脱离出来……”
与先前古原草向姚名成做解释时候一模一样的画面,重演于大成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