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筇竹推门而入的时候,隆运帝准备训斥秦婕妤的话刚好就在嘴边还没说出来。
这下算是解释不清了。更巧合的是,白筇竹这人讲究冤有头,债有主。每当有妃子来挑衅她的时候她都会认为是隆运帝的错,是隆运帝给了那些妾室敢在她面前放肆的胆子。
更别提今日隆运帝居然还敢为了这些妾室欺负她的儿媳妇!
所以白筇竹当即就要砸了隆运帝的宣政殿。那给隆运帝痛苦的,既担心白筇竹火气太大伤了自己,又痛心自己这处处雍容华贵的宣政殿。
而秦婕妤还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
好在隆运帝他有一个忠心聪明且事事周全的黎安总管,在秦婕妤刚到门口等通报的时候就着人去探查了消息。所以白筇竹刚砸了第二个花瓶的时候,黎安就赶紧领着查完消息的内侍进来“救驾“。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息怒啊皇后娘娘!您听老奴解释,陛下绝没有站在秦婕妤那头的意思,秦婕妤一进来,陛下就让老奴派人去查了事情的始末,陛下是打算查到事实让秦婕妤哑口无言之后再罚的她心服口服。”
“娘娘,陛下可半点都没有站在秦婕妤那边的意思啊!”
这番陈情倒是有些说服了白筇竹。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好像确实没听到隆运帝说什么话,全程都是秦婕妤在哭诉。
白筇竹举着又一个价值千金的花瓶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见事情好像终于有救了,隆运帝也抓住机会赶紧上来解释,“朕没打算给她做主啊!朕本来正要打算训斥她的,结果梓童你就进来了。”
白筇竹也终于冷静下来。隆运帝解释的有道理,那个内侍人证还跪在那儿呢。而且她仔细想了想,隆运帝好像也没那个可能去动他铁兄弟林云越的儿子,毕竟人还是隆运帝自己千般万般算计给太子的。
见人神色松动,隆运帝又赶紧趁热打铁。
“朕也觉得是不是朕太宠这秦婕妤了,才让她有胆子欺辱太子妃。所以朕还打算狠狠地罚她一顿,降位分禁足一条龙,让她知道知道分寸。”
旁边的秦婕妤都快哭死了。你哄媳妇,别拿我的命哄啊!
这回白筇竹终于发现自己好像确实误会隆运帝了。但又觉得这么结束这件事有些,太显得自己不淑女,不够端庄贤淑。
自己应该是很讲理的一个人啊!
于是,白筇竹喝了口黎安送上来的茶,清了清嗓子,“本宫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既然秦婕妤觉得太子妃做的不对,这内侍不也刚好去查了吗?咱们就来对峙对峙,辩辩到底是谁的错。”
隆运帝:“好好好好!”
秦婕妤:“... ...”
秦婕妤:我已经后悔了放过我吧!
于是,隆运帝很大度的让出了自己批奏折的时间。大不了取消一会儿的茶歇补上!
白筇竹端坐在黎安搬来的椅子上,问跪在那里得秦婕妤。
“我听你说太子妃拒绝弟弟的请求,不友爱弟弟,对幼弟冷脸?”
秦婕妤呜呜的哭。
那位内侍很有眼色的的解释,“是七皇子张口就要求太子妃把陪嫁的一只狼送给他,而且语气,确实‘不容置喙了’些。”
白筇竹冷笑,“呵,这是在后宫朝妃子公主们耍威风耍腻了,又继续换了太子妃去欺负了!”
隆运帝:“对,这七皇子确实管教不严!”
秦婕妤呜呜的哭。
“你还说太子妃对兄长发火,言语辱骂?”
内侍向前一步,“是平王殿下帮着七皇子讨要那狼,然后被太子妃辩驳,说平王殿下‘慷他人之慨’。”
白筇竹又喝了口茶,“太子妃那里说错了吗?帮着人无礼讨要别人的东西,不是‘慷他人之慨’是什么?”
隆运帝:“就是,这老二做事确实太不讲道理,竟然帮着欺负人!活该被骂。”
秦婕妤呜呜的哭。
“还有,还说太子妃说以后要常常欺负你们?”
“emm...”
隆运帝疑惑,“你怎么不解释了?”
内侍挤出个笑脸,把林时明当时的豪言壮语重复了一遍。
隆运帝、白筇竹:“... ...”
这确实,有些嚣张了哈?
“咳咳,朕自然知道他,他真性情,不会演戏,吃不了亏。所以这七皇子和平王确实是自找的。至于以后还欺负——那他老子都时不时欺负欺负朕,他这个做儿子的欺负皇子,倒也正常。”
“况且,你们要是不招惹他,他干嘛欺负你们?”
那位内侍又支棱起来了,“陛下说的是,几位公主对太子妃和颜悦色的,太子妃也为她们准备了珍贵的水晶头面做礼物,那就连宫里的娘娘们,也是少有的。而且两位王妃也收到了宝石首饰呢!”虽然一下就被比的廉价了。
白筇竹顿时抓到了重点,“你看,就连两个和他不对付的皇子的王妃,太子妃都备了厚礼,可见定是那平王和七皇子自找的!以后被欺负,也是他们先犯的错。”
隆运帝:“对对对对!”
隆运帝:“既然如此,那今日之事就是秦婕妤听信七皇子编造的一面之言而诬告太子妃。秦婕妤,朕对你太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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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婕妤欲哭无泪。
“传旨,婕妤秦氏,听信谣言诬告太子妃,着降为嫔,禁...”
“不必禁足!”我就要她天天来给我问安!
“好,不禁足,罚俸半年。七皇子,”隆运帝思索了一下,才在秦嫔期期艾艾的目光中拍了板,“先交由端怀夫人严加管教。”
秦嫔一下坐倒。端怀夫人是仅在贵淑德贤四妃之下的从一品夫人,重点是她还没有孩子。现在七皇子交到了端怀夫人手上,怕是很难再要回来了。
这才是对她最重的惩罚。
秦嫔被送回了甘露殿侧殿。
宣政殿里,白筇竹看着一地狼藉多少有些尴尬。于是她在隆运帝戏谑的眼神下三言两语的把自己本来要说的事说清楚之后,就也逃也似的回了凤仪宫。
*
林时明和陆予熙两个人都听傻了。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睡午觉的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里居然唱了这么大一出戏。
这后续属实是超出了林时明想象的范围,完全在他计划之外。
不过事关父皇母后,林时明也不好过多评价。他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所以这个和这些宫务有什么关系?”
敛秋姑姑收拾好了脸上的笑意,又恢复成平常标准的笑容。
“娘娘回去之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是您手里没有能控制她们的权力,所以她们才有胆子去找陛下告状。所以当即就让奴婢把这些宫务送来了。”
“...也不差这一天吧?”
敛秋姑姑温和的笑,“娘娘她着急。”最近可能都没脸见人。
彳亍。
*
二月初四上午,辰时正。
本该回门的林时明和陆予熙出现在了京城门口。
他们正在送别林云越。
看着林云越和张汀写满了对自由向往的脸,林时明不由得和他哥一样翻了个白眼。
“我今天回门啊!回门!”
“我知道啊!所以我这不是还在这儿等了你一会儿?”
等了我一会儿?好啊!
“谁家...回门的时候是在城门口给出远门的爹娘送行?”
林云越眼神四处乱飘,可见的心虚,但偏偏做出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来。
“我,我这都专门回来陪你过了年、看你成了婚,还多等了两天今日回门都见了你一面呢!”
那倒也是,前两年林时和成婚的时候,林云越和张汀是真的脱不开身,只能派了亲卫带上贵重的礼品回来。后来还是局势稳定以后,林时和带着季迢去西边的军营里陪着过了个年,也算是介绍儿媳妇给爹娘认识。
不过,“真的不是因为刚好到了回京述职的时候,所以顺便的吗?”
林云越恼羞成怒,“你别瞎猜!”
林时明微笑不语。
几人僵持了一会儿,林云越还是叹了口气。他把林时明单独拉到了一边。
“时明,我自知我与你们母亲确实是对不住你们兄弟二人。这四五年来一直出行在外,没能参加你哥哥的婚礼不说,还把你也赔进去了。咱家这么多代以来,一直都是婚嫁自由人的,可以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
“只是到了你这里,却直接给你订了婚事。而且还是让你一个男子,用‘嫁’的方式成了婚,将来史书工笔,你的名字也会永远出现在后人的评论猜测中。虽然你看起来好像并不介意,但我这份愧疚确是抹不掉的。”
“爹!名头而已,我不在意。”
林云越摇摇头。
“你在不在意那是你的通透与心性,是你自己足够强大。但把你推进众人言语之中,却是我们的过错。将来便是你过的再好,再幸福,那也是你自己把日子过好的。于我们父母和你哥哥而言,最开始让你‘嫁’给别人这件事,是永远的愧疚,过不去的。”
林云越抬头,长舒口气。
“如今爹能给你做的,也就是在你需要的时候,永远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身后。无论你将来是否要和太子过一辈子,或者你又想做什么事,镇国公府和霆云军会是你永远的后盾。我的孩子,我只希望你和你兄长将来垂垂老矣之时,回顾一生,全无遗憾。”
林时明低头,眼眶有些发红。他忍了忍被父爱激起来的这份酸楚,抬头又是笑脸。
“爹,我在答应这门婚事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在我眼中,这些东西都比不上家人重要,所以我心甘情愿的接受。人不可能永远好处占尽,在其他东西和家人之间,我现在的选择,就是我最想要的,本心。将来,也绝不后悔。你与兄长,万不必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