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霜一手执汤匙缓缓品尝着汤圆,另一手则翻阅着医术,争分夺地研读着。
陆哲晏望着她这副专注的神情,忽然觉得异常熟悉。他低头一瞥,只见自己也是一手持汤匙,一手握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着游戏的解说视频。
他无声地将手机屏幕锁定。
与姜云霜的勤学不辍相比,陆哲晏突然感到自己这二十多年的岁月仿佛虚度。
姜云霜用罢汤圆,便又继续投入到医书的研读之中。
阅读至一半时,她起身外出取水,回来后磨好了墨汁,铺展开几页皱巴巴的纸张,蘸取墨汁,记下重点。
陆哲晏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收入眼底,随后打开网购平台,为她订购了一大箱上等宣纸、一箱香墨以及一盒装有数十支狼毫毛笔的笔盒。
姜云霜的学习一直持续到夜深人静,期间陆哲晏两次催促她早些休息,她却仿佛没有听进耳中。
直到灯火渐渐熄灭,她才心满意足地收起医书,向陆哲晏道了一声晚安,然后收拾好铜镜,安详地睡去。
……
日复一日,姜云霜的生活依旧忙碌不堪。
白天她忙于经营自己的奶茶摊,每隔几天便为军营供应一次冻疮膏,每隔四日便前往刺史府,而到了夜晚,她便回到姜家,闭门独处,继续她的医术学习。
由于夜以继日地读书,她房中的灯油消耗极快。
家中负责采买日常用品的裴氏,曾悄悄询问过她夜里的所作所为,委婉地提醒她要节省灯油的使用,否则月底的账目公开时,恐怕会招致他人的非议。
灯油的价格并不便宜,每斤需花费一两银子,而她每夜几乎要点上两个小时,半个月下来,竟然用掉了三斤。
长期下来,这样的消耗确实令人担忧。
姜云霜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发现每当夜晚与陆哲晏在铜镜前相会,他那边明亮的灯光总会透过铜镜映射到她这边。
于是,她决定夜里不再点灯,而是依靠那透过铜镜的光线来阅读。
这样的做法,竟带给她一种“偷光夜读”的趣味。
然而,陆哲晏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用意,因为以往向他汇报完工作后便专注于自己事务的姜云霜,这几天却总是找各种借口,迟迟不愿关闭铜镜。
陆哲晏起初颇感困惑,甚至有些自恋地揣测姜云霜是否想与他多共度些时光。然而,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捧着铜镜,低头专注地阅读书籍,陆哲晏旋即领悟,她不过是借助铜镜反射的光线罢了。
第二天,陆哲晏递过来一盏小巧的充电式台灯。姜云霜夜间使用它两个时辰,然后再送回陆哲晏处充电,如此往复,循环利用。
时光荏苒,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姜云霜前往刺史府,为乔老夫人进行复诊。
乔老夫人连续服用了一个月的药物,腹痛、腹胀、烧心和反酸的症状已不再出现。她的食欲恢复了,近日本来吃得香,睡得沉,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明显好转,连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姜云霜为她切脉后,照旧询问了她的日常饮食情况,确认无误后,方才微笑着说:“恭喜老夫人,您的病症已经完全康复,不过日后仍需注意调养,尽量少吃荤腥和甜腻的食物。”
她边说边取出一个装有健胃消食片的瓷瓶:“这是助消化的药丸,若饮食过量感到腹部不适,可以随时嚼上两片。”
旁边的侍女立刻接过瓷瓶。
站在一旁的乔哲潜听到这些话,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向管事使了一个眼色,管事微微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姜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乔老夫人紧紧握住姜云霜的手。在与姜云霜相处这些日子里,她对这位知书达理、举止得体的姑娘产生了深厚的喜爱,“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要将这二十多年的病痛带入棺材了。”
“老夫人切勿如此说,您的身体底子十分扎实。”姜云霜安慰道,“之前不过是胃痛拖累,导致饮食不周,气血亏损,如今病症已除,只要注意调养,必定能够延年益寿。”
听到这些吉祥的话语,乔老夫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那就借你吉言了。”
在与乔老夫人闲聊了一番之后,姜云霜以家中事务为由,起身告辞。乔哲潜亲自送她走出老夫人的院子。
管事带领着两名端着托盘的奴仆在门外等候,见姜云霜出来,立刻迎上前,态度较之前更为恭敬:“姜姑娘,您治好了我们老夫人的病症,老爷特别有赏。”
话落,他揭开托盘上的绸布,露出码得整整齐齐、沉甸甸的两盘银锭子。
“这是500两银子,不成敬意,还望姜姑娘笑纳。”
姜云霜目光凝重地盯着桌上的两盘银光闪闪的赏赐,她的脸上并未涌现出预期的喜悦之光,反而在眉心悄悄地蹙起了一抹忧虑。
她缓缓转身,目光转向身旁的乔哲潜,内心在默默地措辞。
乔哲潜察觉到她的异样,剑眉微微一挑,疑惑地询问:“怎么,觉得不够吗?”
姜云霜轻轻摇了摇头,卸下肩上沉甸甸的包裹,突然在乔哲潜面前跪下,将包袱高举过头顶。
“刺史大人,这些都是您这些日子赏赐的银子,我全都带来了,我并不需要这些赏赐。”
乔哲潜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有一事相托。”
姜云霜毫无保留地将姜文博被捕的经过和盘托出,每一个细节都讲述得清清楚楚。
这是她唯一的救赎之路,也是姜文博唯一的生机。
她叙述完毕,乔哲潜良久未语,周围的气氛凝重到连一片落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许久,乔哲潜才缓缓开口:“你为我祖母治病,起初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姜云霜俯身磕头,声音坚定而诚恳:“不敢欺瞒刺史大人,确实如此。”
“你好大的胆量。”乔哲潜语气深沉,“以恩相报,竟敢将主意打到本官头上,你可知道这样的行为将承担何种后果?”
他的语气依旧深不可测,姜云霜无法窥见他的内心,只得继续恳求:“我实在是无路可走,又岂能坐视二叔在囹圄中丧命,这才不得不冒险求助于刺史大人,望大人能够体谅我一份苦劳,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