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床边伺候曾氏吃饭的林月娘忍了又忍,眼里的泪水还是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扑簌的无声掉落。
没错,她就是没用,不像二房能生儿子。
所以她就活该抬不起头做人!
活该每天忍受丈夫的毒打和婆母的怒骂!
二房的欺压!
活该给老乔家当牛做马,不落一点好!
活该连累两个女儿一起挨打挨骂!
是的,没有儿子,在封建的农村就是原罪。
这些年林月娘因为这个原因,自觉抬不起头,已经主动分担家里大部分的活计了。
且她家两个女儿小小年纪,就被曾氏天天一口一个赔钱货挂在嘴边。
可怜翠花才七岁不到的年纪,每天天不亮就被曾氏指使着去挑全家人加上家里牲口要用到的水。
那么重的两桶水,就连乔有理那个大男人都挑不动,可是她的翠花那瘦弱的肩膀每天要挑十几桶。
经常都是因为挑不动滑倒在地,桶里的水洒的一干二净。
她也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然后再重新返回去打水。
翠花知晓她娘的处境,所以受累受委屈从不在林月娘面前抱怨过一次,但这并不代表林月娘不知晓。
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自己的处境只会比翠花更惨。
也曾苦苦求过曾氏几次,给翠花减轻点活计,换来的也都是曾氏无情的打骂。
“都说了不让你吃野菜饼,给你二伯家的俩哥哥留着。
你这个小赔钱货听不明白咋滴!”
曾氏见乔杏花又拿了一块野菜饼,瞬间炸毛。
她伸出干枯柔弱的手,狠狠的朝着杏花的胳膊拧了上去。
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乔杏花疼得面容扭曲,哇的一声大哭不止。
曾氏咬着牙,犹不解恨。
她又举起另一只手,准备狠狠的甩杏花一个耳光。
“婆母,杏花还是小孩子,她什么都不懂,求求你别打了,要打你就打我吧。”
林月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跪倒在床前,不住地给曾氏磕头,直把额头磕的血肉模糊。
乔吟见曾氏的巴掌马上就要落到杏花脸上,立马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住手,你个老虔婆!”
这个曾氏最是重男轻女,毒辣阴狠,乔吟不敢想象这一巴掌落到杏花脸上的后果。
怕是能直接把她打的耳朵失聪!
林月娘见乔吟拦住了曾氏,冲着乔吟感激一笑,然后赶紧爬到杏花身边,手忙脚乱的查看起杏花的胳膊来。
细嫩的小胳膊已经一片青紫,肿出去老高,一看就很疼。
这时候,翠花也从门外面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她一边走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娘,翠花真的没偷懒。
那两桶水真的太重了,扁担都压得断掉了,我和那两个木桶都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那两个木桶掉到了悬崖边山,我去够的时候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来,木桶也丢了,我的腿也受伤了。
呜呜呜...翠花真的不是故意的...翠花好疼!”
翠花说着,掀起了自己打满补丁,且短了一大截的裤腿,众人这才发现,她的裤腿已经被鲜血染的血红。
只见她的小腿处不知道被什么划开了很大的一个血口子,血肉模糊。
伤口深可见骨,里面的肉严重到都翻了出来。
“天呢,翠花,娘马上就带你去看大夫。”
林月娘一张脸吓得惨白,毫无血色。
伤的这么重,村里的刘二狗肯定是看不了了。
必须去镇上看大夫!
想到这里,林月娘挣扎着跪爬到曾氏床前,苦苦哀求:“婆母,求求你借给我五十文钱,让我带翠花去医腿吧,她伤的这么重,必须马上去看大夫!”
曾氏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翠花的腿,随后一脸漠不关心的转头看向林月娘:“家里的银子都要紧着有文有理两兄弟。
有文读书,有理讨媳妇,这两样哪样不需要花钱?
翠花那个赔钱货我看就不要去看大夫了,灶台里面大把草木灰抓来撒上去止住血就行了。”
林月娘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婆母,翠花的腿伤的很重,若是不看大夫是会死人的!”
说完,看见曾氏铁青的脸色,林月娘想到了什么似的,伸出手泪眼涟涟,向曾氏连连保证:“婆母,就当我借你的还不成吗?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还你。”
曾氏眸光森寒,冷冷的扫了林月娘一眼:“还?你拿什么还?你嫁到我们老乔家赚过一分钱吗?
还有,翠花总归是个女娃,赔钱货,这一遭熬过去就是她的造化,熬不过去那也是她命里该死!”
“婆母!!!”
林月娘一直知道曾氏重男轻女,看不上她们娘仨。
家里一个月也吃不上两顿肉,基本上紧着曾氏、乔铁牛和乔铁林兄弟,以及乔有文和乔有理,二嫂赵小娥偶尔能分到一筷子,但是她和两个女儿却是半年没尝过肉味儿了。
对此她只能怨自己生不出儿子,所以在这个家拼了命的干活。
前两年还有乔铁柱和杜氏在,这两人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所以她还不那么辛苦。
可是自从乔铁柱夫妇断亲搬出去之后,家里的活计全部落到了他们三房头上。
二房乔铁牛整天说出去跑生意,家里的本钱倒是拿出去不少,却一分没拿回来过。
乔有理则是整日偷鸡摸狗,不务正业,不到饭点绝不回家。
乔有文会读书,嘴又甜,惯会哄曾氏开心,曾氏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乔有文那双手是用来拿书写字的,可不是来做农活的。
至于赵小娥,仗着自己能生儿子,且乔有文读书好,没少在自己面前摆未来举人娘的架子。
就连自己的枕边人乔铁林,也常常把只会生女娃的赔钱货挂在嘴边。
他一天到晚在外跟或狐朋狗友酗酒,每每醉醺醺的回家,就会对自己拳打脚踢。
自己居然还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把这群禽兽当成自己的家人?
这几年白天黑夜一刻也不停歇的为这个家付出,到头来害的自己的两个女儿跟自己一样被他们看不起。
他们甚至狠心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去。
赵小娥有些嫌恶地看了翠花的伤口,忍不住咂舌。
那伤口处翻出来的皮肉又白又恶心,都能看见里面的白骨了。
这个翠花也真是不省心,不就是去山脚下挑几桶山泉水嘛,弄成这样惨兮兮的回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乔家的人不把她当人呢。
哼,这个林月娘不中用,连带着两个女儿也随了她的废物样儿。
哪像她家夫君,还能出门跑生意,虽说这几年一直入不敷出,但是相公说总有一天会发大财的。
还有她家有文,年纪轻轻就高中秀才,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两下一对比,赵小娥更是看不上三房了。
她走到林月娘身边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三弟妹,你知道的,这有文读书是需要很大一笔开销的,有文爹做生意也需要本金。
家里的银钱已经够紧俏了,你就别来添乱了。
婆母说的对,翠花总归是女孩子,将来都是别人家的。
这银钱啊,还是得紧着老乔家的男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