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安城街头。
“客官,您的粉好了。”
颜漫满脸心事,看着满当当的碗发呆。
白昭:“怎么了,不是你说要吃粉吗?”
自从陈双巧那天来了之后,颜漫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每次想起她那日崩溃无助的样子,颜漫生怕她回去做傻事。
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如果当时进府告诉许肆一声,说不定他会帮忙。
毕竟认一个干妹妹好像也不是很麻烦,自己怎么就那么草率……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满脑子都在后悔。
颜漫道:“我有点担心陈双巧,你说她会不会想不开……那个那个呀?”
白昭头也不抬地吸溜一口细粉下肚,难得空出个嘴来问:“哪个哪个呀?”
颜漫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端着筷子满腹心事。
在她叹气的功夫,白昭已经把碗里的汤都喝完了,这才开始正经地回她的话:“要我说你那天就不应该出去,干预他人命运,霉运就会跑到你头上,看看现在都食欲不振了吧!”
说完,目光落在女子分毫未动的碗里,金黄诱人的汤份正在冒着热气……
“你说得对,以后再管闲事,我就是狗……”颜漫苦恼地把脑袋抵在手上,“你说要不要去陈家一趟啊,真是有点不放心”,
“你去了又能帮什么?人家求的是将军!
别管了,那天就算不是你,将军也不会管她闲事的,锦安城里哪个人没有点烦心事,都过来求将军,那他能忙的过来吗?快吃完我们走!”白昭没耐心地催促道。
“没有胃口。”女子面色苦闷,又长长地叹了一声。
白昭闻言眸光一亮,毫不客气地端过她的碗直接放到自己面前:“那我帮你吃了昂!”
颜漫转头无语地看着这个风卷云涌的男人,吐槽道:“你上辈子是饿死的吧,吃起饭来怎么像个闹饥荒的……”
“不无可能,前些年一直在打仗,饿死了不少人呢,说不定里面就有可怜的我!”
他吃得十分坦然,两秒之后碗就空了……
许恒难得来将军府,跟许肆说起了陈恭桉的事。
人被找到时,伤得不轻。
牙齿被打掉了两颗,右边小腿被插了根铁钉,恐怕也是废了。
他前日去陈府看望了一下,然而陈恭桉的状态并不适合见客,满口胡话,找了很多的大夫,都说是心病,恐怕是吓得紧了……
许肆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默默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只问了句:“姨母现在怎样?”
许恒坐正了身子,回答道:“表哥出了这么大事,姨父姨母肯定不好受,姨母上次见头发都白了一片,人看着像老了十岁……”男子说着摇了摇头,“真是世事无常啊。”
许肆摩挲着指尖的扳指,沉声道:“你一个大男人不要整日操心这些家长里短的闲事,还是要好好用功读你的书,准备明年的科考。”
许恒拱手称是,低垂热脑袋嘴巴抿了抿,话在心口难开。
许肆直言开口道:“你不会也听了什么流言蜚语,想让我帮你走下关系吧。”
“啊……”一下子被人戳破心思,许恒不知说是还是不是才好。
“我说过了,考场的公正会有人来维护,这些不用你们这些学子操心,你只管用功罢了。”
“兄长教训的是。”
许肆留意到他那双不染尘埃的浅蓝锦靴,就连最底下的白色斜边都擦得雪白锃亮。
“你现在是不是还跟小时候一样洁癖?”男子似笑非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记得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大娘子因为自己的黑手摸脏了弟弟徐恒的衣袍发了好大的脾气。
当时年纪小有些东西不懂,一心觉得是自己的错。
但他也不过是第一次看到那么丝滑水光的料子,好奇地摸了一把而已。
弟弟大哭,大娘子雷霆大作,那天把不管家事的父亲都吵到了。
妇人见丈夫来了,一改刚才的河东狮吼的暴怒模样,满脸慈爱,跟父亲说许恒洁癖爱干净,许肆喜欢弟弟的袍子,摸来摸去不撒手,不小心就弄脏了。
又说许恒年纪小不懂事,芝麻点的小事就哭个没完!
说完气愤愤地往年幼的许恒身后打了两下,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许闲岳听得哭声烦躁,把火气都撒在了始作俑者许肆身上,责问他为何要去碰弟弟的衣服!一点没有男子的样子,怎么像个姑娘一样喜欢衣服?!
许肆早被弟弟的哭声和大娘子的训斥吓得不敢吱声,觉得全是自己的错,只能任由父亲责罚。
小时候不懂,长大了才反应过来。
应是这个向来主张平等对待孩子的大娘子,只给自己亲生儿子做了新衣裳,没有给他做,心虚导致的羞恼而先发制人罢了。
许恒从小到大确实是个爱干净的,也有点洁癖,当年的事他都还小,所以并没有读懂许肆眼底里那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甚至有些意外,本以为许肆对他这个弟弟一点都不关心,没想到还记得这些小事,着实有些惊喜。
但科考走关系的事还是泡汤了,三年一科考,人生有几个三年,他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
借着朋友的关系,许恒近日没少参加饭局。
花钱如流水,但这些人看着一个个牛气哄哄,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没有一个能给准信的。
在办事的话语权上跟他自家的兄长可以说是差远了。
这日父亲许闲岳无意间得知许恒又不在府上,又出去跟人吃酒了,心中很是气愤。
晚上在后门逮了个正着,提问功课功课也答不上来,只能家法伺候。
尤其是前一阵发生了陈恭桉的事,许闲岳觉得就是因为在外面喝酒乱混导致的,如果在家里好生待着读书怎么会被坏人盯上,好好一个世家公子前途毁了不说,差点就要被卖去做奴隶了。
眼前这活生生的例子,许恒还看不见,荒废学业出去乱混。
许闲岳第一次对从小乖顺的儿子发这么大脾气,一顿竹条鞭打的家法伺候之下,许恒在床上躺了三五天才恢复个差不多。
陈恭桉出事之后,姨母潘佩文经常来许府跟大娘子潘佩静哭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没有一个省心的。
许恒被父亲打了,潘佩静脸上也不好看,嘴角上火起来的几个大泡。
姐姐潘佩文得知许闲岳下了那么重的手,也很惊讶,许恒从小就没受过什么父亲的重罚。
跟妹妹猜测说,应该是许肆现在功成名就从战场上回来了,妹夫也便看许恒这孩子越发不顺眼了。
潘佩静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满脑子都是儿子和丈夫,听到这话马上去跟还在卧床的儿子哭诉。
让他以后一定要上进,母亲都是以子为荣的,他若不争气,以后这个家就没有他这个大娘子的位置了。
许恒知道几句话劝慰不了母亲,心中烦闷,书也读不进去。
听外头的朋友说今日的饭局有大人物,他身体刚好又忍不住偷偷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