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听见姜总低沉着嗓音，但是明显听出来怒意地说：‘你好自为之，赵阿姨那里我去说，你如果真想锻炼自己，那就继续工作，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你要继续没事儿找事儿，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当时我就懵了呀，这是说谁呢？至于这么严肃吗，我当时心想赶紧躲开，一会儿再来，结果好巧不巧的，门开了，赵安琪从里面走出来，正好撞在我怀里，那大高个儿，简直就是个女壮士，差点儿把我撞倒。我还没说什么呢，她跟我来了一句‘滚’。”
叶静怡一边讲着，气就不打一处来，一下把手里的饼干拍在桌子上，顿时，饼干渣四处飞溅。
“让我滚，她以为她是谁，不就仗着自己认识姜总嘛，牛什么牛。”
“那你没上前揪住她，送她个大嘴巴吗？”
“没，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这个人遇到事儿上还是很冷静的，生气归生气，毕竟我才是正式员工，我可不能因为这么个人丢了我的工作啊。再说了，我瞥见姜总在看我，我更不能跟她叫板了呀。”
叶静怡喝了一口咖啡，好像是说累了，停了两秒，情绪也没那么激动了，淡淡说：
“估计她那大小姐脾气上来了，你知道不我从姜总办公室拿着图纸回来的时候，刚要进设计部，她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当时办公室都没人了，就我自己，吓得我一个哆嗦，她二话不说拿起我的图就撕，一边撕一边喊：‘贱人，大晚上不下班，勾引姜牧野，他不喜欢你这口。’撕完了她就走了。我没反应过来，等人家都走了，我才后知后觉，都没想她骂我什么，心想只想着完了完了，我这怎么给莱茵公司发啊。”
文小鱼兴许也是被叶静怡说的有些震惊，赶忙追问：
“后来呢？发成了吗？”
“发成了，我不是还有电子图吗，再说咱们那都是大图，她撕也撕不碎，我拼了拼还能用，就没再去找姜总，我要是去了指定今天就见不到你了。”
文小鱼听她说完，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吐出一口气，道：
“人没事儿就行，图咱可以之后再补。”
“嘿，但签字不行。”
叶静怡无奈的轻笑着接话，文小鱼狐疑。
“每张给客户发出去的图纸，纸质的上面都有姜总的亲笔签字和公章，电子版上还有电签。这是公司成立至今的规矩，代表着诚信。电子版昨晚我已经发给了业务部，但这个纸质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不能给人家发过去一个碎片吧。今天你来了，你去，你找他重新签字，或许他因为换了个人去办事儿，就不会在意是什么了，能混就混过去吧，实在混不过去，你就担待，毕竟你是外人，他肯定不敢说你。”
文小鱼正想着怎么帮她想办法，没成想人家已经把后路想好了，这个雷非踩不可了。她站起身，叶静怡以为她又要走，赶紧再次抓住她，原形毕露似的，一脸狗腿模样，带着哭腔说：
“文老师，文老师，求你了，你去吧，我昨晚一宿没睡觉，我真的是看见他就害怕，别再让我上去了，帮帮忙，整个设计部会把你供起来的。”
刚听她说完，文小鱼也觉得没什么，毕竟自己是公司外部的人，去了姜牧野再看自己不顺眼，也不会拿这种莫须有的过错扣在自己头上，想着答应下来，结果叶静怡就像个惊弓之鸟，她刚有点儿动作，就把她吓得成了这样，看来是真怕，于是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
“行吧，这个忙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给我呢？”
叶静怡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愣在原地，唇瓣缓缓张开，说：
“文老师，你真的去啊，你要是去，我就，我就，我就怎么样？条件随便你开！”
文小鱼看着她一副说到做到的样子，笑着开口道：
“行啦，都是设计部的事儿，再说了，又不是你的错，我去，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嘛，他平时对我一贯冷淡，说就说两句，无所谓，谁叫他帮我摆平了朱淼的事儿呢。我就当感恩了。”
叶静怡听完文小鱼说同意，立刻跳起来，一下子像个蜜袋鼯一样朝着文小鱼扑过来，给了文小鱼一个大大的熊抱，嘴上不停地说着：
“谢谢，谢谢文老师，你真是太好了。”
文小鱼淡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可以松开了，叶静怡也没迟疑，松开手同时问：
“文老师，你说朱淼的事儿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文小鱼一拍脑门，本来不想说，结果自己还是说漏了，索性离着上班还早，于是就把姜牧野负担朱淼全部医药费的事儿跟她说了一遍。叶静怡听完感觉像在做梦，眨着她那双明亮的大眼，低声说：
“文老师，不是我背地说姜总坏话啊，他平时真的不是这种热心肠的人，绝对是秉公办事，我不是跟你说了上次有个差不多的例子吗，我发现自从你们来了公司，姜总的办事风格还真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呢，不太像大家私下里议论的那样呢。”
文小鱼没有在意叶静怡在说什么，回了一个带着诚意的笑，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说道：
“该上班了，你赶紧把咖啡喝了，一会儿去制图室再出一份图给我，我上去找他。我先回工位，前天还欠着高工一点儿活没干完。”
叶静怡做了一个ok的手势，回过头把纸杯里半凉的咖啡一饮而尽，脸上露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微笑。
文小鱼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看了看办公系统，找到邮箱，把高工要的资料发给他之后，拿起了一旁的手机，她犹豫要不要先给姜牧野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毕竟要比见面解释一通少一些尴尬。
电话打过去，没人接，想了想今天是公司例会的时间，可能在忙，于是她随手挂掉电话，坐在座位上组织起一会儿要见面的语言，能尽可能的言简意赅。
不到一个小时，叶静怡就小跑着，手里抱着一卷图纸回到设计部，她走到文小鱼面前，讨好的小声说：
“文老师，图纸出来了，按照之前姜总修订好的那版出的，麻烦你啦，谢谢。”
文小鱼看着叶静怡满脸的愧疚还有真诚，感觉再不安慰她一下，下一秒她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于是笑着说：
“诶呀，你要是再这么客气我就不去了昂。”
叶静怡还真是差点儿哭出来，听她这么一说，用食指扫了一下湿润的睫毛，说：
“好，那我不说了，你去吧，估计这个时间高层的决策会开完了，他应该在办公室。”
文小鱼接过图纸，点点头，快步走向了电梯。
因为是上班期间，电梯不用等，很快便到了43层，文小鱼因为刚刚已经想好了如何面对姜牧野，所以步伐也是轻快。
看到了柯凡，文小鱼礼貌性的问候：
“柯助理，早上好，我来找姜总签个字。”
柯凡看到文小鱼走出电梯的那一刻就已经起身，等到她走过来说明原因后，回了一个职业微笑，说：
“不好意思文老师，姜总不在。”
文小鱼先是一愣，本能地认为他在开会，于是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等候区，意思是坐在那里等。刚要转身，柯凡又开了口：
“文老师，今天姜总没来上班。”
文小鱼这时已经迈出去的脚原地一转，回过头问：
“没上班？”
“是的。”
柯凡的回答简短精炼，丝毫没有多余解释的话，这确实是作为一名助理该有的素质。于是她再次开口，依旧礼貌地问：
“柯助理，麻烦您能不能告诉我姜总现在在什么地方，这份图纸非常重要，是给莱茵公司的，要求必须今天寄出。我得在下午下班前安排快递。”
原因说的很明确，是工作上的事儿，而且很急，不能拖延，想必特殊情况柯凡怎么也应该告诉她了吧。结果没想到柯凡面露难色，笑容减了几分道：
“文老师，实不相瞒，姜总今天没来上班不是因为他有工作，是因为他今天请了病假。”
文小鱼顿时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昨晚他回去冻着了吧，虽然是春天，但晚上风还是很凉的，他把外套还给了她，再加上骑着摩托，想到这儿，一阵担心涌上心头，本能地秀眉微蹙，轻声说：
“柯助理，您方便告诉我一下他家的住址吗？”
柯凡想了一下，只觉得文小鱼是在着急完成工作，毕竟给莱茵公司的图纸，不能出一点差错，为难了几秒钟后，回答：
“好吧，文老师，本来这个是姜总的私人住址，我不太方便透露，但是因为事出有因，我告诉您地址，也请您答应我，不能外露，可以吗？”
文小鱼爽快的点头，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
“放心吧柯助理，咱们立一个君子协议，请你相信我。”
回到设计部，叶静怡以为她办成了，开心的凑到她跟前，还没开口问，文小鱼先说了话：
“静怡，姜总没在公司，柯助理告诉了我他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他签字，保证不耽误下午寄出去。”
没等叶静怡回答，文小鱼抱着图纸已经跑了出去。
柯凡告诉她的地址是杏林文苑，那是A市五年里建设的最高档的小区，没有之一。当时因为A市在评选全国最美城市，新建小区都加大了基础建设这一块儿，一般小区就是增加绿地面积和休闲区域，而杏林文苑不仅注意了外部环境氛围的营造，在每栋楼的天井做了生态温室，种植各种热带绿植，而且有全年24小时循环温泉，重要的是还提出了增加科技感的理念，在每家每户都安装了智能语音系统，智能家电、家具一应俱全，所有业主拎包入住，这在五年前，别说是A市，在全国任何一个城市都算是首屈一指。
文小鱼停下车，在杏林文苑的大门口，看着眼前这豪华的建筑群，愣是呆愣愣地看了十几秒，当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问自己灵魂三问。
以前在国外也不是没见过豪宅，但都是那种别墅似的，像这种高档科技感的小区她是头一次见，回国之前她就找好了环工家属院，房东是一位退休的老教授，因为老公去世，国内也没什么牵挂了，所以要出国陪子女，房子也就空闲出来，刚放上网的第一天，文小鱼就看到了信息，和老教授取得了联系。
文小鱼做事爽快，看到了房子之后很满意，当时就说要租下来，还预付了一年的房费，老教授看着这个女孩子不矫情，主动提出了减免费用，两人还因此就建立起了忘年之交。缘分有时候真的是不分年龄，只要以诚相待，人和人之间自然可以成为朋友。
她缓缓把摩托开到了小区的大门口，伸缩门紧紧关闭着，她按了按喇叭，一个保安从保安室里出来，礼貌地问：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嘛？”
文小鱼心思，帮忙？问得这么文雅，你帮忙把门给我打开就行。于是同样礼貌的回答：
“您好，我来找c栋1501的姜牧野。他生病了，我来看看他。”说完指了指掉在车把手上的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她刚刚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见老板娘还没收摊，又照顾了她一单生意，准备一会儿当做午饭吃的煎饼果子。
保安露出职业微笑，当然不会因为她说什么就听什么，于是问道：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我和业主联系一下。”
文小鱼大大方方的回答：
“文小鱼，你告诉他我在A工大上班，他就知道了。”
保安走进了保安室，不多时从里面出来，笑容更加灿烂，客气道：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业主同意您进入，我帮您开门。”
说话间，伸缩门已经慢慢打开，文小鱼抬手跟保安打了个招呼，一加油摩托已经开进了小区。
九栋楼，每栋楼16层，一梯两户，所以业主的数量真是所有小区里少之又少的。楼少，住户少，所以就好找，而且一栋就一个单元门，文小鱼一下就看到了c栋的字样在高楼一侧醒目的位置，来到楼下，直接选择了1501按键。
电梯载她到了15层，文小鱼出了电梯，正想看一下姜牧野住在那一侧，突然间看到了东侧半掩着房门，于是走过去，果然在门边镶着的一块古朴青砖上刻着1501的字样。
文小鱼白皙的手已经落在了门把手上，突然想到什么，她还是先象征性的敲了敲门，只听到门里面有男声应答：
“进。”
依然简单里透着清冷，但她还似乎是听出了一些凄凉。凄凉？文小鱼当自己是听错了吧，这么一个高傲的男人，还怕自己凄凉？不由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随手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这布局好像有点儿眼熟，哦，想起来了，是姜牧野的办公室。同样是硕大的房子里，只有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几件家具，一大排整墙的书架，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书，前面办公桌的位置换成了一组沙发，这时他才注意到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姜牧野一身简单运动穿搭，和那天在乡下清晨见到的他一样。只不过肩上披着一个厚厚的毯子，脸上显然没有了那天的朝气，略显苍白，嘴唇也泛着红。
文小鱼关好门，看着眼前的男人，略感歉意地说：
“姜总，真是抱歉，有份图纸需要您签字。”
没等姜牧野问是什么图纸，她又主动补充道：
“就是给莱茵公司的，因为昨天弄坏了，今天一早出了一份新的，和原来的一样，就是不得不麻烦您重新签一次。”
话说的简单，避开了赵安琪，但是姜牧野怎么会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于是低沉着嗓音，淡淡道：
“是你负责吗？我记得昨天是叶静怡来找的我吧，你不是在学校吗？为什么你来找我？”
文小鱼早就想到他会这么问，于是继续避重就轻道：
“是的，因为叶静怡今天还要处理一些和莱茵公司在业务上后续工作，事情比较急，她也走不开，我平时里没接触过那么详细的工作，事儿少，所以我来了。”
姜牧野也没戳穿她，还不是因为叶静怡怂，她又喜欢当老好人，不得罪人嘛，这种逆来顺受的劲儿让他看着着实不爽。但是奈于今天身体不适，先放过她一码，不跟她拌嘴了。于是抬起一只胳膊，意思很明确，就是同意签字了。
文小鱼心里正想着这个理由合不合适的时候，突然看到对面的男人伸手，这是同意了？这么简单？他居然没有刁难自己？简直是破天荒了，但转念一想，他居然连揶揄自己的力气都没了，莫不是病的很严重，于是本能的开口问：
“姜总，您……”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么问是不是有些唐突，但突然想到刘宇宁那天说要找到一切时机试探，必要时一定要欲擒故纵那种，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马上继续说道：
“您不会是昨晚因为送我感冒了吧？”
这句话一出口，文小鱼确实是脚趾抠地，尴尬到不敢看姜牧野的眼睛，头不自觉的低下，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这个场合，她真想抽自己俩大嘴巴，感觉自己都不是一个“贱”字能形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