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芍扬眼，宋轻言梗着脖子一脸犟。
“去，去，去，行了吧。”
最终还是妥协。
林季无声嫌弃，想想自己任重道远的感情路更是陡生出一种砍死天下有情人的冲动。
大雍景和十年，天下大乱，群臣逐鹿。以凉州林氏为首的北方阵营南下，犹如一柄尖仞利剑直指中原。
同年十月，林氏麾下大将李云芍于安州惨遭埋伏，坠于崖下，生死不知。同行兵将悉数被俘，林家军折戟安州。
“林远玖！”宋轻言冲进来时，林远玖抬手挥退帐内众将士。
“此事是我的责任。”林远玖彻底没了之前游刃有余的笑模样，圆眸幽深眼底凝结成冰。
宋轻言心悸难耐，强烈的慌恐铺天盖地席卷压上全身慢且重的通知：“我要去找她。”
“不行！”林远玖想也不想拒绝，李云芍已经出了意外，自己若是再不把宋轻言护好，等李云芍回来后，自己还有什么颜面见她！
宋轻言垂下长睫遮住眼中蔓延而上的怨恨，心中缓缓浓烈起来的巨痛犹如藤草疯狂生长紧紧攀附让自己喘不上气。
“我不是跟你商量。”
“轻言，我会派人去找她！你要相信我。”林远玖强压下心中的沉痛轻声安抚着眼前这个随时要疯的男人。
“派人？”宋轻言控制不住冷笑，“你还有人可派？你还能信任谁？就算你相信，我也不会相信。”
如此惨败，若不是军中出了叛徒泄露了机密，无二可能。
林远玖安州还没全拿下来，就这般损失惨重，腹背受敌。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顾得上还不知是生是死的李云芍。
林远玖颓然坐下，仿佛被抽干了气力嘴里喃喃，“不行，云芍不会有事的，你不能去。”
宋轻言只是来通知一声，身上的包袱早已收拾好。
半晌后，林远玖胳膊无力搭在双眼上，眼尾一簇晶莹滑落发间。
安州岐凉山北峰峭壁上，十月中的风已经带上寒意。不知名的大鸟嘎嘎飞过留下哗啦稀白排泄物。
悬崖峭壁上一棵独苗苗松柏扎根在贫瘠的岩石上，虬结的树根裸露在外长年经受风吹雨打，不知岁月几何才长出碗口粗细的枝干。
“阿爷，你看那上面怎么有个人啊！”稚气的童声仰头不经意间看见树干上拦腰的人惊奇大叫。
“看错了看错了，怎么会有人？！”苍老年迈的声音紧接着否认，“小娃，赶紧找药材，采完了药还要下山呢。”
“我没看错！阿爷，那就是个人，有手有脚的！”小娃据理力争伸手指着树干上一动不动的李云芍笃定。
“咱们赶紧把她救下来呀。”
老头抬头瞪大眼睛，迷迷糊糊的老花眼看得不甚清楚，“那么高，怎么救啊？！”
“我上去，就跟采药一样把人放下来！”小娃说着已经把绳子一圈一圈绑到自己腰间还不忘叮嘱，“阿爷，你可得拽好绳子了。”
“知道了，知道了。”老头身体下沉吐了口唾沫在掌心攥紧绳子。
小娃费力巴拉爬上树看着浑身是血的李云芍长叹口气，“完喽，莫不是要惹上大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是手上的动作一点儿不慢将腰上裹着的绳子缠缠绕一端绑在柏树干上，一端绑在李云芍腰上。
“欸？！”
小娃翻身时眼睛一瞥，竟然看见自己心心念念好久的药材，忍不住高兴道：“看来还真是好人有好报啊！救这人不亏！”
等到她将人弄下去，日落西山天色黯淡。
“阿爷，咱们先把她安顿在山上的木屋里吧。”
老头同意，“嗯，不要把她带下去。一看就是个危险人物。”
小娃将李云芍安顿好后，随手给她塞颗药丸低声道：“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
李云芍再次醒来时，全身的疼痛争先恐后往脑袋里钻。
眨巴眨巴眼，木质的屋顶晦暗生灰的蜘蛛网，光线从撑起的窗缝里爬进来。
“你醒了！”惊喜声如雷鸣一般撞上李云芍耳膜，沉痛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你醒了的回声引得她缓慢侧头看过去。
一个小孩儿？女孩儿？
小娃一蹦三跳，“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昏七天了！若不是我天天上山来看你，你就死屋里了！”
李云芍张张嘴巴，喉咙里干裂的刺痛让她说不出话来。
小娃赶紧打碗水将她费力扶起来，喂到嘴边。
长久滴水未进的嘴巴迫不及待想让清甜甘冽的泉水滋润，喉咙上下吞咽努力汲取更多的水分。
“欸欸，你别急，还有呢！小心别喝呛了！”
“谢谢。”李云芍第二碗水就抖着手自己喂到嘴里，舌根笨拙蜷缩在口腔里。
“你是林家军吗？”小娃干瘦蜡黄的小脸上好奇满满，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床榻上的女子？好像不太像。
李云芍本就扁平的身材，如今瘦弱的更加雌雄莫辨。
李云芍枯瘦成骷髅的面上不动声色，徒留两只浅褐色瞳仁看起来有些吓人，“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给你换衣裳的时候，看见你衣裳上绣着林字。一身甲胄满身伤，除了前些日子惨败的林家军我也想不出还有谁。”
李云芍听着小娃一字一句的分析，发现自己的身份确实瞒不住，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想法。
小娃又问，“是不是？”
“是。”李云芍承认，“你救了我，等我出去会报答你的。”
“报答我？”小娃嘿嘿一笑，两个小髻晃晃，“等你出去再说吧，山下到处都是找你的。”
“找我？”李云芍淡声，这里应该不是林远玖的地方，林家军这次损失惨重，林远玖抽不出心神找自己，那就只能是其他人。
“是啊，告示贴到我们村里，说是发现又重赏。”
小娃边说边打量着面无表情的李云芍，发现她一点儿都不害怕顿时觉得没意思，“你不害怕？”
“所以你要把我交出去吗？”李云芍不答反问。
小娃摇摇头，“不，我有预感，救你会收获更多，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李云芍手指动动忍着身上的疼痛赞许，“嗯，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