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柱只重复那句话,“她还愿不愿意见我,她还记得我吗,我没错!”
来来去去都是这几句话。
时瑜又给了他一拳,“见不见!”
张二柱看着时瑜:“我现在怎么见她!”
他把自己的手举到眼前,仔细看了。
又指给时瑜,“你看,我的手,老了,我的衣服,也是破的,我没有成功,怎么见她。”
张二柱心里,永远住着一个自卑的小孩,他永远记得,当初的宝药堂,穿洋裙的她和衣衫褴褛的自己。
张二柱还记得,他在张葳蕤面前许下的承诺,他说,“我要给你好的生活!让你永远无忧……”
时瑜给他的那一拳还是太轻了,他还是那个姿势,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感受不到身上的痛似得。
时瑜又问了一遍,“你要不要见她,她没几天了!”
在大陆,只有张二柱是张葳蕤的亲人,再没有一个和张葳蕤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哦,她生的那两个不算。
时瑜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准备出去。
“等等我,我想去看看她。”
不论如何,我都要看看她的。
看看她的仇人也好呀,张二柱想知道,到底谁把张葳蕤害成那样。
当初那个朋友也是,他明明给了一百块钱,让他帮忙看一看。
那个朋友,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交涉。张葳蕤不信,当初那个朋友能不知道当时的他被关在了哪里。
好,一百块钱不够照顾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也不能把人给卖了啊。
“ 识人不清,识人不清啊!”
张二柱的这句识人不清,时瑜听清楚了,但是不知道不知道他说的谁。
时瑜把人带上了火车,这其中的波折就不说了。
反正不,张二柱拥有的是罪犯待遇——手上带着手铐呢。
时瑜又一次返回老家,又吸引了一大批村里人。
“这又抓了个什么人?”
“你们时家专出祸头子吧。”
时瑜听到了这句,转过头去看,只看到了自家奶奶。
时瑜给奶奶一个笑,时家老太太吓的一个激灵,忙摆手:“我可没说你坏话!”
说完,拄着拐跑了,还挺快。
时瑜推开了那个关着张葳蕤的低矮的房子,一进门,能明显感受到差距。
这是打扫过了。
住的近的邻居解释,“看上去不好看,村长叫人打扫过了。”
村里人也从来没想过,“疯婆子”住的地方这么埋汰,比村里的牛圈还不如。还有那只长了蛆的腿!多吓人啊!
“天可怜见的,这老实人一点不老实啊,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现在不是好了吗,城里的公安注意到她了,她的好日子来了。”
“让你过这样的好日子,你愿不愿意,她也没几天好活活了。”
村里没有秘密,村民的你一言我一语,都入了张二柱的耳。
他的手渐渐的握紧,等来到张葳蕤的床前,再也憋不住了,眼泪哗哗的流,“囡囡,囡囡,怎么就这样了,我是你的二柱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囡囡,是张葳蕤的小名。
大男人的一声哭嚎震惊了屋里屋外的众人,谁都没想到,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能毫无顾忌的哭的震天响。
“囡囡,我错了。你看看我好不好,你记得我的对不对,我是你的二柱哥。”
张二柱伸出手,想摸摸张葳蕤的脸。
时瑜眼疾手快一把拍开,“你是她哥哥也注意影响,这么多人看着呢。”
反正老实人的家人都在这儿,连张葳蕤生的两个棒槌也站在一旁看着。
时瑜的提醒声让张二柱猛地顿住。
伸出来的手一截一截的往回缩。
“谁是妹夫?”张二柱突然问。
不知谁回了一句,“妹夫,你的妹夫被关了你不知道?”
张二柱愣愣点头,“是哦,我知道,他被关起来了!”
他又问:“谁是我妹妹生的孩子,让我看看?”
张二柱来的时候专程买了一身衣服,不知道哪里来的钱。
反正好好好的捯饬了自己,除了格外的黑格外的瘦之外,看着也有个人样。
他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糖,放在手心,“舅舅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从家乡供销社买来的。”
时瑜跟着他去了一趟供销社,看到了他买这些东西,没想到这是给侄子侄女的。
张二柱见没人站出来,看向时瑜。
时浴摊手,“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们。”
终于,两个孩子被村里人推了出来。
他们还自认为好心说:“这是舅舅,别不懂事!”
也别说推小孩出来的人多管闲事,村里人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
小辈不懂事,他们做长辈的能不懂吗。
张二柱对被推出来的小孩道,“这是给你们的糖,你是我妹妹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都怪我没本事,让你们受这么多苦,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和舅舅说。”
张二柱的一席话,听的时瑜一脸懵。
怎么,这人不是还要回打石场的吗,怎么,这是可以出来了。
那,手铐是不是多余了。
时瑜还在分析呢,“老实人”的家人站了出来,对张二柱道,“他们爸爸不知道要关到什么时候呢,以后都要我们养着了。有什么事,和我们说?”
张二柱看了他们一眼,那一眼里有什么情绪,时瑜没看出来,但是,直面张二柱眼神的他们立马后退几步,想到这是自己的主场,这人站着的是自己家,这里又有这么多人,没一会儿又站定。
“我们一大家子好吃好喝的养你妹妹这个疯子这么多年,你这个娘家亲戚从来没露过面,这会儿怎么来了?是不是听说我弟弟因为娶了你的疯子妹妹当媳妇被公安局关了起来,然后才来的!”
那人说完还点点头,似乎觉得自己的说法很有道理。
时瑜听着他的离谱发言,眉头皱起。
什么人才能明知道张葳蕤是自己弟弟买来的,还能对小舅子说出来这话?
弟弟还把四肢健全的人打残的情况下!
时瑜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