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莫雨来了春意院,他就猜想,那个刺杀自己的女人,应该就躲在这里。
这不仅是感觉,他是有依据的。
第一,莫雨不是个同性恋,不会来这里玩女人。
第二,春意院不是个玩男人的地方。
第三,她是来找人的。
第四,她一个人来,说明不是上司,不是下属,是朋友。
第五,她是天涯海的,那女人也是天涯海的。两人肩膀都有蒲公英的纹身,应该是朋友。
理由充分,合理。所以他断定,那个狠辣女人就在春意院。
但他疏忽了一点:女人到这种地方,通常是来找男人的。
春意院的院丞告诉他:莫左司来找的人,是风灵卫右司。
徐骄愣了片刻,猜错了。
男人的直觉,果然信不得,尤其面对女人的时候。
三猫似模似样的问院丞:“风灵卫右司来嫖娼?”
“常客。”
“给钱么?”
那院丞一愣:这是官办的院子,事业单位,哪个敢白吃白嫖。
三猫好像有点失望似的,估计是想白吃白嫖。也是,这个春意楼,他卖了自己的命都消费不起。
这时,正好有个艳丽姑娘经过,姿态妖冶,身段玲珑。
徐骄喊了一句:“站住!”
那姑娘立刻站住,唤一声:“官爷!”
徐骄上下瞄了姑娘几眼。心想:得教下兄弟,怎么做个官差,什么叫阎王好伺候,小鬼却难缠。
徐骄冷哼说道:“我怀疑你身怀利器,欲图不轨。转过身,脸面壁,双手放在墙上!”
姑娘和院丞一脸懵逼,多少年了,没遇见过这种事。
徐骄砰的一声长剑敲在地上,院丞吓的一哆嗦,姑娘花容失色,赶紧面壁站着,双手高高举起放在墙上。
徐骄上去,两只手从姑娘脚丫子搜到腰,在腰腹部摸了一圈,又在胸上抓了两把。那姑娘啊的叫出声来,徐骄才说:“原来是良民,走吧。”
院丞一脑门黑线,院里的姑娘能身怀什么利器。穿的那么少,放一根蜡烛都没地方。三人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吧,那可就找错地方了……
“三位大人,本院是教坊司下的,属于礼部。”院丞解释道,想告诉三人,我们是一个系统,兄弟单位。
小山懵懂不知,三猫已经心领神会,喝道:“废什么话,我来问你,昨天今日,可有见到身上有伤,尤其是手上有伤的么?”
他这叫拿势,衙门那一套,他无师也自通,和他做强盗差不了多少。得有气势,有派头,这两样有了,人家才会怕。
院丞立刻表示:“没有没有,什么歹人敢往春意院钻,这里的客人非富则贵——”神情忽然一怔,又说:“绝不可能的大人,来这儿的人,都是像您一样,有身份的……”
小山眼睛尖:“那你怔一下干什么,有所隐瞒?”
“不,不,不。”院丞立刻否认:“刚才大人说手上有伤,小人只是想到,右司大人手伤了,还是青竹姑娘给买药包扎的,所以才怔了一下……”
徐骄沉着声音:“带路!”
那个女人被他残霞剑伤到手背,风灵卫右司也伤到了手背,这未免有些巧了吧。徐骄突然很想见一见这个连名字都不为人知,又帅的不要命的右司。
砰砰敲门,房里传出柔美好听的声音。
“是谁?”
“青竹姑娘,开一下门。”院丞在外面喊。
吱呀——
门应声而开。
小山最像好人,所以顶在最前面。
青竹是个很好看的女人,至于年纪就不用说了。在这个地方,三十岁的女人,只能退休换个职业。但这不是件好事,因罪或俘打入贱籍,充入教坊司,是没有职业前途的。顶多就是卖到哪家大户为奴,了此残生而已。
小小的瓜子脸,眉心一抹忧愁,让人看了,顿起怜惜之意。
还好小山是最不为色所动的,如果是三猫和徐骄,这一眼,心就软了。
“你就是青竹?”小山问。
青竹点头:“正是贱婢。”
小山皱眉:“院丞说,昨天你托人买过止血的伤药?”
青竹小声说:“是!”
三猫哼了一声:“就是你了,昨天有贼人当街行凶,负伤而逃。跟我回京兆府问话吧……”
青竹花容失色,房间里又传来一个声音:“他是给本司买的?”
徐骄心动:这声音,是她!
院丞似乎也惊了一下:这声音,怎么会是女的?
徐骄冲三猫和小山使了个眼色,确认目标。他带着两人来,本就存了杀心,人多好办事,免得再被那狠女人逃了。
三猫伸手将青竹推到一边,顺便还在她胸上抓了一把。迈步进去:“我看看是哪个司?”小山紧随其后,徐骄一人抱剑站在房外。
他听到女人说:“我你都不认识?”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三猫一股子横劲儿。
青竹在一旁说:“这是风灵卫的右司大人。”
“呀哈,风灵卫右司竟然是个娘们儿。”三猫说道:“还是个长的贼好看的娘们儿。”
小山冷冷道:“没什么奇怪,左司不也是个女人么?”
“你们是卫戍衙门的?”女人问。
两人同时亮出捕快腰牌。
三猫说:“卫戍衙门典军校尉,跟随将军协理京兆府刑案。昨天有人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受伤逃了。右司大人,随我们去京兆府喝杯茶吧。”
女人阴阴的笑:“喝茶可以,让温有良来请我。”
小山握住剑柄,女人冷声道:“小小典军校尉,也敢跟我动手。”
“他为什么不敢。”徐骄一脚踏进房中,三猫和小山很自然的分开两边,呈现围攻之势。
徐骄晃着四尺长的残霞剑,笑吟吟的看着所谓的右司大人,她还是一身男装,不过上罩软甲,软甲高领,把细长的脖子围起来。本就前不凸后不翘,这下就更看不出是女儿身。也不是女子发型,长发束在身后,像个精干的小将军。
徐骄深吸一口气,心里想:妈妈的,天涯海的女人都怎么长的,基因太强了。
莫雨一脸的淫荡相,让人一看,就能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眼前这个右司不遑多让,有种即便是男人,也想请他看电影,喝奶茶的冲动……
不过,若是把她当成男人,确实帅的不像话。
徐骄斜眼看到她手背的伤,绷着白布。不禁冷笑一声,在街上虽然没看到那人样子,但这伤的部位,完全吻合。
“你是谁?”女人冷冷问。
“卫戍衙门游击将军,兼京兆府司法参军。”徐骄心想:才两个头衔,有点不怎么霸气,轻笑一声:“我没见过右司大人,只听说风灵卫右司大人是个帅小伙……”
“我只是很少在外人面前开口说话……”
“哦,敢问大人姓名?”
“纳兰雪。”
徐骄嗯了一声,问三猫:“风灵卫右司是叫纳兰雪吧?”
三猫耸着肩膀:“不知道呀骄哥,……”
纳兰雪眉头轻锁,自有一股威严与狠厉,但也有一种难言的美。
徐骄拉过一把椅子,在纳兰雪对面坐下。扫一眼房间布置,别致淡雅,很有格调。前厅后室,结构简单。两扇窗,已被三猫和小山挡住。
刹那的安静,气氛忽然有点诡异。
“你们来干什么?”纳兰雪冷冷问。
徐骄说:“查案,缉凶,这是京兆府的职责。我兼着京兆府司法参军,职责在身,不敢马虎。昨日南城十里长街,有人当街刺杀朝廷命官,雪大人可知道?”
纳兰雪现出厌恶的神情:“我复姓纳兰,你可称呼我纳兰大人。”
“好的,雪大人。大人可知道?”
纳兰月厌恶之色更盛:“知道。”
“哦,那凶徒也是个女人。”
“是么?”
“一样伤在手背。”
“真巧。”
徐骄哼哼笑:“我从来不相信巧合。”
纳兰雪低头喝茶,神情动作像极了男人。
徐骄又说:“雪大人怎么伤的?”
“练剑自伤。”
“哦,什么剑,沧溟么?”
纳兰雪也不抬头,长长的睫毛上翻。那个狠劲儿,好像即便是被强奸,也不会呻吟出声的坚决。
她嘴角抿起一抹冷笑:“是把很普通的剑,远不如你手中的残霞。”
“雪大人何时受的伤?”
“昨日。”
徐骄故作震惊:“唉哟,那也太巧了。昨日,手背有剑伤,女人,三者都很巧诶,怎么会这么巧呢?”他看向小山:“兄弟,有没有这么巧的事?”
小山摇头:“没有遇到过。”
徐骄又看向三猫。
三猫说:“有一项巧合,值得怀疑。有两项巧合,八九不离十。有三项巧合,非她莫属。”
徐骄惋惜道:“雪大人,看来你真要随我回京兆府了。”
纳兰雪寒着脸:“你确定要这么做?”
徐骄点头:“你该知道,这是我的职责。”
“如果我说不呢?”
徐骄上身前倾,笑道:“有人说,女人嘴上说不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愿意的。”
“那你最好不要把我当作女人。”
“可你是个女人,还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两人四目相对。
这一刻,徐骄已经确定:长街之上,那个手持苍冥剑的女人就是纳兰雪。
这一刻,纳兰雪也已清楚:徐骄动了杀心。
纳兰雪笑,她笑起来很好看,带着挑衅。好像是在说:你敢么?
徐骄哼笑一声:“小山,请雪大人去京兆府喝茶。”
他要把小鬼的权力,发挥到无法无天的程度。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怕官,就怕管。
管你是谁,涉刑涉案,京兆府都有这个权力,王公大臣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有能力随时让你失去这个权力。只不过,徐骄一点也不在乎。
他不是明居正,为了屁大一点的权利,可以出卖朋友,连自己老婆也不要。
小山出手,向来无情。
纳兰雪身子微侧,抬臂架住小山手腕。
三猫出手,疾如闪电,抓向纳兰雪肩膀
纳兰雪屈肘上顶,把他爪子震开。
这种欺负女人的事儿,徐骄怎么能当君子,伸手抓向纳兰雪另一只肩膀。
纳兰雪飞身后退,只能躲。这三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徐骄身子不动,残霞剑挑翻桌子,顺势一脚踹出,砸向纳兰雪。后者拍出一掌,桌子顿时被震的粉碎。
“雪大人,只是请你去京兆府喝茶,反应有点过激了吧。”徐骄悠悠站起:“不知道风灵卫,对于拒不配合的人,是如何处理的。”
纳兰雪说:“杀!”
徐骄说声:“好!”整个人猛地前冲,四尺残霞被他当成了棍棒,当胸横扫。他这一下毫无征兆,又快的不讲道理。纳兰雪身子后缩,还好她胸围是最小罩杯,换了别的女人,这一下就开心到飞。
徐骄一下扫空,手腕转动,横扫变直戳。纳兰雪身形左闪,小山的剑已等在那里,只要她闪身过来,腰窝就要撞上去。若是身形右闪,三猫的短刀,也不会闲着。
于是再退,撞倒了屏风,后面就是一张双人床。
对于女人来说,床也是一种武器。可现在时候不对,人也不对。因为对于徐骄来说:床,连道具都算不上。
一个转身,残霞剑带着劲气,轰的一声,双人床从中间变成两半。
纳兰雪被逼到墙角,残霞剑劈头压下来。她举臂一挡,劲气轰的四溢开去,屋子像地震了一般,墙上挂画被震落,花瓶也被震得粉碎。
这一下动静大了,外面开始有惊呼的声音。
徐骄猛地用力,纳兰雪眉头轻皱,只觉一股巨力压下来,膝盖不由得微微弯曲。
三毛和小山看的清楚,徐骄先天上境,已经是高手。想不到全力施压,纳兰雪竟和他难分伯仲。两人心有灵犀,刀剑齐出,都是照着肋部去的。
徐骄早告诉过他们,不要人命,要留一口气。
纳兰雪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刀剑之气袭来,架住徐骄压力的同时,上身一侧,只听砰砰两声,刀剑临身,刺到软甲上,但再不能上前一分。
三猫和小山尽皆惊愕,以他们的功力,重装战甲也能刺穿,一件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软甲,竟能挡住。
徐骄也是一愣,残霞剑横摆,当胸压上去。纳兰雪双掌外推,撑住残霞剑,但整个人被死死的逼在墙壁上。
“沧溟不出,你只能认命。”徐骄冷声道。
纳兰雪轻笑,依旧很挑衅的样子……
三猫和小山刀剑被挡,但随即抬掌,拍在残霞剑上……
纳兰雪虽也是先天上境,但功力逊于徐骄。此刻再加上三猫和小山,两人都是接近先天境的功力。小女子顿觉压力山大,轰的一声,墙壁炸出个大洞,纳兰雪被震到撞破墙壁落到楼下……
三个不怎么要脸的男人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如影随形的从洞口跳下,生怕纳兰雪跑了。
长街,纳兰雪抹掉嘴角血迹。
徐骄三人落下,仍然站成三角形,把纳兰雪围在中心。
只是三人之外,数十名风灵卫扯开森罗网,将他们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