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刀尖端抵住锈蚀的螺纹钢板时,陆晨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松节油特有的苦杏仁气息裹着铁腥味钻进鼻腔,集装箱模块接缝处渗出沥青状的粘稠液体,在战术手电最后一丝微光里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是压力触发式黏合胶!\"朱悦突然抓紧他后背的战术背带,被粉尘染白的睫毛剧烈颤动,\"《建筑防爆手册》里提过,这种胶体遇氧会迅速固化......\"
后方管道传来金属撕裂的刺响,陈打手沙哑的吼叫在密闭空间炸开:\"姓陆的,老子给你准备了八毫米钢芯弹当烟花!\"弹链碰撞声贴着管壁爬过来,陆晨能清晰感觉到朱悦瞬间绷直的脊椎骨。
集装箱模块此刻正以每秒15度的速率旋转重组,斐波那契螺旋的阴影在管壁上扭曲成吞噬光线的黑洞。
孙证人蜷缩在赵消防员怀里,被防毒面具闷住的呜咽声像是困兽最后的悲鸣。
\"我需要四十七秒。\"陆晨突然反手将军刀抛给朱悦,作战靴碾碎地面积聚的胶质层,\"数到三,把刀插进第三道环状焊缝。\"他扯下战术背心的石墨烯纤维层,苍白的指节按在渗胶处开始逆时针划圆。
朱悦的虎口撞在震颤的管壁上,刀尖溅起的火星照亮陆晨被汗浸透的侧脸。
集装箱模块突然发出深海巨兽般的轰鸣,相邻的六边形结构如同苏醒的机械蜈蚣,朝着众人所在方位节节逼近。
\"二十秒!\"赵消防员用液压钳卡住后方变形的管壁,飞溅的金属碎屑在他防护面罩上划出蛛网状裂痕。
陈打手的电钻已经穿透最后三公分钢板,猩红的光点在他们脚后跟烙下死亡标记。
陆晨的食指突然陷入胶体,指尖触到某种精密齿轮的咬合纹路。
三年前码头货轮的立体结构图在视网膜上疯狂重组,那些走私分子用来藏匿油画的夹层机关......松节油、斐波那契螺旋、压力胶体......
\"就是现在!\"
朱悦的刀刃精准楔入环状焊缝缺口,整片管壁突然如同被抽掉骨节的蛇身般瘫软。
陆晨拽着众人扑向裂口的瞬间,陈打手的子弹擦着他耳际没入胶质层,凝固的琥珀色物质瞬间膨胀成蜂窝状的防护屏障。
潮湿的夜风裹挟着消防栓爆裂的水雾扑面而来,赵消防员甩出的逃生索在月光下划出银色抛物线。
陆晨却在坠落的刹那拧腰转身,军靴底部的磁吸装置\"咔嗒\"扣住通风口边缘。
\"你要干什么?\"朱悦的惊呼被狂风撕碎。
她看见陆晨倒挂在摇摇欲坠的管道外沿,手指正以某种特殊的节奏叩击钢板接缝处——正是三年前结案报告里记载的走私集团紧急制动密码。
整条通风管道突然发出垂死巨兽般的痉挛,正在追击的陈打手等人被骤然反转的重力场拍在管壁上。
集装箱模块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的死亡齿轮,将犯罪集团特制的破拆工具全部绞进钢铁漩涡。
当陆晨借力荡回安全平台时,朱悦的手还死死攥着那柄刻着\"陆振华\"的军刀。
她沾满油污的指尖擦过他渗血的下颌,远处传来消防云梯破开夜雾的轰鸣声,而犯罪集团气急败坏的叫骂正在被蜂拥而至的警笛声淹没。
陆晨后背撞上水泥平台的瞬间,消防云梯的探照灯光恰好刺破他们头顶的浓雾。
朱悦的手还攥着他的战术背心,掌心的温度透过石墨烯纤维灼烧着他的皮肤。
远处旋转的警灯在集装箱表面投下红蓝交错的波纹,像是给这座钢铁囚笼套上了流动的枷锁。
\"你疯了是不是?\"朱悦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肩胛骨,战术手电滚落在脚边,照亮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冰晶。
那是通风管道里凝结的霜雾,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簌簌坠落,\"刚才要是慢半秒......\"
陆晨的喉结动了动,沾着铁锈的食指突然点上她眉心。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怔住了——三小时前在图书馆天井,他就是用这个手势截住她关于哥特式建筑穹顶承重的长篇大论。
\"第47秒。\"他的声音带着气管里残余的铁腥味,\"你说过《建筑防爆手册》第312页,压力胶体完全固化需要......\"
灼热的液体砸在他锁骨上。
朱悦整张脸埋进他颈窝时,军刀柄端的\"陆振华\"三个篆体字正硌着两人的肋骨。
陆晨垂在身侧的手掌动了动,最终只是抓起地上半凝固的胶质,在水泥地面抹出带血的螺旋线。
二十米外的消防栓突然爆裂,高压水柱将赶来的赵消防员冲了个趔趄。
孙证人蜷缩在生锈的龙门吊操作室里,正用消防员的对讲机循环播放《铃儿响叮当》——心理医生教他的创伤后应急疗法。
\"我们该走了。\"陆晨突然按住朱悦颤抖的肩头。
他耳廓微微偏转十五度,这是三年来养成的职业病,此刻正捕捉着警笛声里某段不和谐的频率。
四百米外待命的特警车队,本应在三分钟前抵达这个坐标。
朱悦的瞳孔突然收缩。
她看见陆晨颈侧正在凝结的血珠,在探照灯下呈现出诡异的靛蓝色。
那是通风管道里掺杂了铜离子的氧化胶体,而《法医毒理学》第三章明确记载着......
欢呼声就在这时炸开。
赵消防员抱着孙证人从五米高的云梯滑降而下,安全绳在月光中甩出欢快的弧线。
孙证人沾着油污的皮鞋底突然亮起荧光——那是朱悦偷偷涂上的定位涂料,此刻正在他们身后拖曳出星星点点的银河。
\"成了!
真的成了!\"赵消防员扯下变形的防护面罩,年轻的脸庞上还留着通风管道里的蛛网状擦痕。
他挥舞着液压钳敲击生锈的输油管道,金属撞击声惊起远处榕树上的夜枭。
陆晨的眉骨却在这时突突跳动。
他弯腰拾起朱悦掉落的手电筒,冷白光束扫过厂区东侧坍塌的围墙。
本该被警车封锁的缺口处,歪斜的警戒带正在夜风中跳着诡异的华尔兹。
朱悦突然抓住他的腕骨。
这个惯常翻阅古籍的姑娘,指尖正按在他桡动脉某个特殊的搏动点上。\"你的心跳,\"她沾着胶体的睫毛忽闪着,\"比在通风管道里还快0.3倍频。\"
厂区西侧突然传来集装箱落地的巨响。
二十吨钢材撞击地面激起的声浪中,陆晨准确分辨出了柴油发动机怠速运转时特有的震颤。
那是种经过消音器处理的低频波动,像毒蛇吐信般贴着水泥地爬行而来。
\"全体后退!\"赵消防员突然举起液压钳指向东南角。
他防护服上的反光条在黑暗中划出警示性的银线,\"那堆预制板的结构应力......\"
欢呼声戛然而止。
孙证人的皮鞋还保持着跺地庆祝的姿势,鞋底的荧光涂料在空气中拉出凝固的彗尾。
朱悦感觉到陆晨的肌肉瞬间绷紧成钢筋混凝土——那是他每次在犯罪现场嗅到死亡气息时的条件反射。
黑暗深处亮起两盏琥珀色车灯。
最初所有人都以为是特警队的装甲车,直到那道光束穿透厂区弥漫的金属粉尘。
朱悦的视网膜上残留着探照灯的冷白光斑,此刻却清晰看见光束中翻滚的晶状体——那是种掺了金刚砂的防弹玻璃特有的折光效果。
陆晨的作战靴碾碎了地面未凝固的胶质。
他后撤半步的轨迹刚好挡住朱悦大半个身子,这个角度能确保右侧肩胛骨上的磁吸装置正对三十米外的消防云梯。
发动机轰鸣声骤然撕裂夜幕。
生锈的输油管道开始共振,赵消防员手中的液压钳突然脱手坠地,在水泥地面敲出带着颤音的警报。
孙证人的尖叫声卡在《铃儿响叮当》的电子旋律里,变成某种扭曲变调的和声。
那辆黑色越野车撞开最后一道铁丝网的瞬间,陆晨看清了雨刮器上绑着的深蓝色布条——和他三小时前在图书馆地下车库见过的车牌防尘罩是同款材质。
副驾驶车窗映出司机半张脸,反光的墨镜边缘残留着通风管道里特有的铁锈色污渍。
\"散开!\"
陆晨的吼声撞在朱悦耳膜上时,她正对着车灯光束举起军刀。
刻着\"陆振华\"的刀身将光束折射成破碎的棱镜,某个似曾相识的菱形光斑突然刺痛她的记忆——那本《维多利亚时期机关图谱》的扉页烫金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