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正畅快淋漓地挥舞着拳脚,一套招式下来,只觉神清气爽,仿佛身体里潜藏的能量都被唤醒了。
林清儿换上一身利落劲装,静候在一旁。见林元正抬手示意,她毫不推脱,身形一闪,迅速欺身入场,与林元正交起手来,招式往来间,丝毫不落下风。
坐在场边的秦怡眼中透着艳羡,目光紧紧锁定这一幕。场上招式繁杂变幻:林清儿身形轻盈,每一招都带着灵动之气;林元正则沉稳有力,拳风虎虎生威。秦怡看着他们的身影,不禁出了神,想象着若是自己置身其中,该是何等畅快。
她暗自叹了口气,轻晃脑袋,试图将杂乱思绪驱散。随后,她垂首低眸,专注地继续翻阅手中账册,眉头微微蹙起,嘴角却又似有若无地轻轻上扬。
倘若林元正此刻注意到这一幕,定会明白秦怡又生出了新的念头,如此一来,恐怕注定有人要倒霉遭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落外传来街鼓阵阵。唐时,街鼓作为报时信号,每日清晨按时擂响,那激昂有序的鼓声,仿佛在唤醒整座城。
林元正听到声响,动作渐渐缓了下来,顺势一转步伐,轻巧地脱离了与林清儿过招的范围。他缓缓将招式收起,气息均匀而平稳,神色沉稳。
反观林清儿,已然气喘吁吁,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顺着脸颊滑落,将衣衫也洇湿了一片,显得娇喘微微,显然体力有些不支。
“家主,这阵子疏于武艺修习,清儿懈怠颇多,实在难敌家主。” 林清儿面带羞愧,拱手说道,“待我这几日刻苦勤练,再来与家主切磋。”
林元正轻轻摆了摆手,神色温和:“无需挂怀,不过是切磋武艺罢了,太过执着容易受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家主,你们快来这边歇歇,茶水和汗巾都已备好啦。” 秦怡脆生生地招呼道,说着,合上手中的账册,连忙起身。
林元正唇角扬起笑意,目光温和地望着她:“小怡,看了那么久的账册,可瞧出什么门道来?”
秦怡双颊微红,佯装嗔怪地别过脸:“家主又打趣我。偏生这回真让我看出些蹊跷,就偏不告诉你。” 尾音带着少女的娇俏,手指无意识绞着裙角,眼底却藏不住发现线索的雀跃,不服气道:“哼,等着大开眼界,向我请教吧。”
林元正闻言朗笑出声,抬手虚点了点她发间晃动的银簪:“好呀,我便等着秦娘子拿出成果,届时也好让我大开眼界,再向你讨教一二。”
说罢取过案头茶盏轻抿,氤氲茶香里,含笑的目光落在秦怡微微鼓起的腮边,顿觉有些有趣,少女睫毛扑闪,被他瞧得发窘,偏又梗着脖子不肯示弱。
林元正刚要再打趣两句,忽听得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鞋履摩擦着青砖地面沙沙作响。林清儿展颜轻笑道:“听这厚实的靴底声,定是福叔过来了。”
林元正抬眸望去,果然如此,廊下,林福正攥着衣角匆匆赶来。虽是天凉时节,他那身灰布短打的前襟却洇着大片汗渍,额角汗珠顺着纵横交错的皱纹滚落。脚步匆匆间,林福脸上却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林清儿见状,轻抬皓腕,动作娴熟地重新斟了一盏茶。热气裹挟着茶香,悠悠弥漫,萦绕在雕花矮几上方。
林福几步上前,躬身行礼,声如洪钟:“家主,事儿成了!”
林元正闻言,先是微微一怔,转瞬回神,眼前一亮,急切追问道:“你是说购入种马一事谈妥了?张家主开价多少?此番交易,做得够不够隐秘?”
思绪飘回到在刺史府议事之时,林元正机缘巧合结识了靠贩马起家的张家园主。此前,自家养殖场管事林三五就曾提议,想要拓展营生,在养殖场开辟马场养马。
昨日,林元正差遣大管事林福前去张家庄园洽谈,本以为这事儿耗时费力,没成想一日不到,好消息竟翩然而至。
林福稳了稳气息,朗声道:“回禀家主,张家主说了,此番交易不要银钱,想用林家的茶叶来换。百五十斤茶叶换一匹种马。这事儿我做得极为低调,知晓内情的人没几个,断不会走漏风声。”
林清儿见状,趁着交谈的间隙,莲步轻移,双手端起早已斟好的茶盏,袅袅婷婷地走到林福身侧,嘴角噙着温婉笑意,轻声说道:“福叔,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喝盏茶润润喉。”
林福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也未推辞,双手接过茶盏。他丝毫不见外,掀开茶盖,轻轻吹散热气,微仰起头,惬意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他不自觉地舒了口气,周身因着急来报积攒的疲惫,仿佛也随着这一口茶,渐渐消散了些。
林元正低头沉思,张家主提出以茶叶交易种马,这定价倒也在情理之中。茶叶对于北方游牧民族来说意义重大,也是重要的贸易商品,乃是生活必备物资,甚至有些部落或家族可能会因控制茶叶贸易而获得经济上的优势和政治上的影响力。
细究起来,由此便能推断出张家的马源,大概率是出自边境互市。眼下这局势,北方的回纥、契丹、奚等游牧民族,他们那广袤草原,向来是良马的出产地。这般想来,张家的马十有八九是从与这些游牧民族的交易中得来的。
“家主,张家主特意提及,他家的种马大多皆是良驹,血统纯正、体魄强健。” 林福神色飞扬,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还热忱相邀,若是家主有兴致,大可亲自去一趟张家独属的马场挑选。那儿的马,都经过精心驯养,耐力、脚力皆是上乘,定能合你心意。”
林元正轻轻摇了摇头,面上浮起一抹思忖之色,旋即叹了口气,缓声道:“咱们与张家是头一回打交道,万事还是谨慎些为妙。再者说,相马讲究门道,我对此一窍不通,去了也难辨优劣。”
他稍作停顿,抬眸看向林福,有条不紊地吩咐道:“你让养殖场的管事林三五跑这一趟,他平日里和牲畜打交道,多少能瞧出些马的好坏。咱那堡垒里,不是还住着十多位解甲归田的骑兵吗?他们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对相马应当颇有经验。你稍后就去问问,挑几个识马的,跟着林三五一同去张家马场,务必选些上等的种马。”
林福听得吩咐,忙不迭放下手中尚氤氲着热气的茶盏,双手迅速抱拳,身姿一躬,就要快步退下领命。可他脚尖才刚点地,身形将动未动之际。
林元正抬手轻轻一拦,温声笑道:“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这事儿虽说要紧,可越急越容易出岔子,得谋划周全些。你先别急着走,辜负了清儿这杯热茶可不好。咱静下心来,再细细商议一番,把该注意的事项都捋清楚,省得疏漏了,误了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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