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环,神色悠然,举止从容,款步近了黑白无常跟前,面上含着三分笑意,轻轻抬了手,往那二人肩头一拍。
一时间,只见两道仿若实质的功德之力,恰似灵蛇蜿蜒游走,丝丝入扣地渗进二人躯壳之中。
那黑白无常,本是周身虚幻、鬼气飘忽,此刻却觉一股暖流自肩头直直淌入四肢百骸。
只感神魂震颤,境界竟隐隐有了突破之兆,周身鬼气愈发凝练醇厚。
原本虚浮的身形,也凝实了几分,实力在这神秘力量的滋养下稳步进阶。
贾环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和声细语道:
“二位何必如此忧心忡忡,自乱阵脚?
想那地府之中,那泼猴孙悟空大闹地府之事,早已是板上钉钉。
如今地府之内,诸多陈年旧账堆积如山,正眼巴巴盼着那猴子来搅他个天翻地覆。
咱们不过是在这乱局之中,添上区区两笔,又有何妨?
待那猴子撒野之时,二位只需瞅准时机,顺势而为,悄然抹去两个名字,保准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只要行事足够精细巧妙,上头又怎会轻易察觉?
再者说了,地藏王菩萨与灵山诸位大佛在前头担着,即便真有个风吹草动,又哪里轮得到二位小仙担责呢?”
在功德之力入体的刹那,黑白无常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交汇间,一丝决然之色一闪而过,二人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这二人与掌管生死簿的崔判官,多年来交情匪浅,平日里没少互通有无。
人间常说的回光返照,实则便是他们暗中操作的结果。
在那生死簿上,提前预留一段模糊难辨的变数。
将死之人若是临终之际,尚有遗言未曾交代完毕,只要价钱谈得拢,便能让其短暂延续生机。
忆起前些日子,有个监生临终之时,遗言未竟,却又吝惜钱财,不肯多出分毫。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商定付一半价钱。
规定那监生只能打着手势示意,绝不多言一语,当时可把黑白无常逗得暗自好笑。
这般私底下的“营生”,在地府一众阴差心照不宣的默契里,早已是见怪不怪之事。
如今贾环出手如此阔绰大方,又献出这般周详细密的计策,只需在孙悟空大闹地府的混乱之际,顺势行事,风险便大大降低。
况且还有地藏王菩萨和灵山在前头顶着,即便真有个意外变故,也落不到他们这两个小无常头上。
黑无常咬咬牙,猛地一跺脚,好似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药神既然都这么说了,我等兄弟若再推脱,那可就太不识抬举了!”
白无常也连忙点头称是,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正是正是,药神尽管放宽心,此事包在我兄弟二人身上,必定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贾环满意地颔首微笑,又郑重其事地叮嘱道:
“这二人于我而言,干系重大,二位务必事事谨慎,不可有半分差池。
待事成之后,定不会亏待你们。”
黑白无常忙不迭地应下,又向贾环细细询问了黛玉和晴雯的生辰八字,而后匆匆离去。
且说这厢,皇帝在养心殿内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形容憔悴。
他眼巴巴地盼着,终于盼来了姗姗来迟的贾环。
“七弟,你且靠近些,为兄有几句肺腑之言,要与你说。”
皇帝的声音微弱,却透着几分恳切,此刻他未称朕。
显然已将皇位之事看淡,只把贾环当作自家兄弟,欲将心底最后的话语托付于他。
贾环心中虽疑惑这位皇兄究竟是哪位大人物的转世分身。
但能惊动十殿阎罗亲自前来接驾,想必身份不凡,至少也是大罗金仙级别的人物。
当下也不多做思量,本着多交善缘的心思,卸下所有防备快步上前。
“皇兄有何吩咐?”
贾环恭敬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谦逊,说来这位皇帝一直待他不错,如今就要死了,他心里也有几分不舍。
然而,就在他凑近的瞬间,皇帝面色陡然涨红,眼中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猛地抬手,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一拳朝着贾环面门砸去。
贾环毫无防备,这突如其来的一拳结结实实地击中了他。
打得他眼冒金星,身子一软,直直向后倒去,瞬间没了意识。
此刻的养心殿内,气氛诡异而凝重,唯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在殿内回荡,声声入耳,好似沉闷的鼓点。
皇帝望着晕倒在地的贾环,恨铁不成钢地啐道:
“手握重兵,却这般瞻前顾后,毫无进取之心!
我费尽心思,布局多年,为你留下这大好基业,又将各方势力一一打压殆尽,一心盼着你能大展宏图,成就一番霸业,可你呢?
整日里只知儿女情长,全不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
皇帝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像是要将心肺咳出,他缓了缓,又接着说道:
“你空有一身本事,坐拥雄兵,却沉迷于儿女情长,不思进取!
朕真是看错了你!”
皇帝的声音愈发虚弱,可语气中的失望与愤怒却丝毫不减,恰似那越燃越旺的烈火。
他目光缓缓扫过跪倒在地的忠顺亲王和柳樯,眉头微微皱起,无奈地叹道:
“你们二人,论才干,皆是朝中翘楚,朕这些年也多有倚仗。
忠顺,你心思缜密,理政安民颇有手段;
柳樯,你领兵作战,保我大周边疆安宁,功劳不小。”
他顿了顿,剧烈地咳嗽几声,气息越发微弱,却强撑着继续说道:
“可七弟啊,朕看重的,不止是才干。
他虽行事瞻前顾后,让朕屡屡失望,却有着旁人没有的独特之处。
他总能想出些新奇的点子,那些看似离经叛道的想法,说不定能为我大周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皇帝挣扎着起身,双手颤抖着从龙椅旁的暗格中取出传国玉玺。
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贾环身旁,带着几分嗔怒,将玉玺重重地放在贾环怀中,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朕把这皇位传给你,不是因为你当下有多完美,而是因为这天下需要新的气象。
你或许沉迷儿女情长,或许在决断上有所欠缺。
但你的那份与众不同,或许能带着大周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
皇帝目光如炬,看向忠顺亲王和柳樯,声音虽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二人,日后务必尽心辅佐新皇。
贾环若有差池,你们便一同担起匡扶社稷的重任;
若他能走出新的路子,开创盛世,你们也能名垂青史。
若有二心,休怪朕在九泉之下也不放过你们!”
忠顺亲王和柳樯忙伏地叩首,连称愿为新皇效犬马之劳,声音里满是诚惶诚恐。
皇帝再次看向地上鼻青脸肿、略显狼狈的贾环,心中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些,竟愉悦地说道:
“这一拳,真是舒坦啊!”
话音刚落,皇帝的手无力地垂落,整个人向后倒去,就此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