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宴会厅外的灯光昏黄而黯淡。
白梨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说这家人聪明吧,确实聪明。
被江扬林氏毫不留情地请出会场,如此尴尬的局面,换做旁人或许早就乱了阵脚。
但他们却马上找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清楚地明白自己冒犯的不是一般人,而白梨就是他们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紧接着,他们马不停蹄地付诸行动,赶来向白梨道歉,这份对局势的判断和行动力,不得不让人佩服。
也难怪能积累下如此丰厚的财富。
但要说他们聪明,却也并非全然如此。
或者说,他们平日里自说自话惯了,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思维模式,根本意识不到在整件事情里,他们最该道歉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关茶。
他们把关茶当成替考的工具,那些过往的伤害,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笔勾销呢?
现在,他们对着自己一味地道歉,点头哈腰的样子看似诚恳,实则不过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这家人看似精明,实则糊涂得很。
他们到现在都没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作所为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利益盘算罢了。
在他们眼里,或许只有自身的得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别人受到的伤害,根本就不值一提。
白梨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今日周景天的道歉,在她看来,不过是形势所迫,是在父亲的逼迫下不得已而为之,没有半分诚意可言。
如果只是普通的冲突,白梨本就不是爱计较的人,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她可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这件事的中间,还穿插着关茶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过,白梨也清楚,不应该由自己动手,这是别人之间的仇怨,和自己没直接关系。
谁种下的恶果,就由谁来终结。
由于自己是从关茶的记忆碎片里知道了替考的真相,关茶并没有和自己透露过,所以白梨也不好挑明,只是冷冷回道:“和关茶谈吧,求得我的原谅,不如求他。”随后转头看向关茶。
关茶站在白梨身旁,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周家人,此刻像条丧家犬般狼狈,曾经的怨恨、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种畅快。
关茶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可这笑意中却又藏着几分苦涩。
这一天,自己等得太久太久了。
白梨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了两句:“自己解决吧,我去车那边等你。”便转身走了。
她相信,关茶能解决的,不需要自己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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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茶没有让白梨等太久。
江扬林氏庄园外的停车场上,豪车林立,一辆辆车身闪烁着冷硬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车主们的身份与地位。
白梨正慵懒地倚在车旁,手中捧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照着她精致的脸庞,在这昏暗中勾勒出她略显疲惫却依旧迷人的轮廓。
香槟色的裙摆随着夜风轻轻摇曳,掀起温柔的弧度。
感应到脚步声,她抬眼时,关茶正穿过层层叠叠的豪车丛林走来。
青年剪裁精良的西装外套松垮搭在臂弯,白衬衫领口微敞,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白梨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关茶,路灯在他睫毛下投出摇曳的阴翳。
总觉得此刻关茶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释然,那些盘踞多年的阴郁竟像晨雾遇见朝阳般消散大半,只余眼尾泛着薄红,曾经的愤懑渐渐被一种平和所取代。
他停在半步之遥,微微低头,看向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喉结滚动带起颈间青筋的震颤:“梨梨,都解决好了。”
白梨本以为关茶在处理完与周氏父子的事情后,情绪会更加激动一些,可从他的话语中,却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
但白梨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有解脱后的轻松,也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关茶下意识蜷起手指,他原本以为,当面对周氏父子低头认错的那一刻,自己会情绪失控,会愤怒地指责,把积压在心底的怨恨全部释放。
但当真的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那些经年累月的恨意,早在白梨为他撑起一方晴空时,就化作了细碎的砂砾。
白梨静静地看着关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忽然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关茶被风吹乱的额前发别到耳后。
温热的指尖划过耳廓时,电流般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关茶浑身止不住地微微一颤。
他很难确切地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受。
本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自己早就将情绪调理得平和,那些过往的伤痛似乎都已变得无所谓,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坚强,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但白梨这不经意间的温柔,仅仅是这温热指尖的轻轻触碰,却轻易地打破了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
只要站在白梨面前,一种膨胀式的温暖便从心底油然而生,迅速蔓延至全身。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初出茅庐、不知所措的少年,所有的伪装和坚强都变得不堪一击。
关茶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西装马甲下的心跳声震得她掌心发麻。
白梨的声音轻柔:“发生了什么事?和我说说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虽然她早已从关茶的记忆碎片中知晓了他的过去,但她还是愿意听他自己讲,愿意让他把内心深处的秘密倾诉出来。
关茶的声音很轻,压抑多年的秘密决堤而出,但他却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平静得让人有些心疼。
停车场顶灯在他脸上投下摇晃的光斑,那些光斑随着他的话语跳动,将他破碎的语句切割成飘零的雪片,散落在这寂静的夜色中。
白梨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这么多年,真的压抑得太辛苦了。
她张开双臂将他拥进怀里。
紫罗兰与雪松的香气温柔包裹住战栗的身躯,她感觉到青年僵硬的脊背渐渐放松,最终将额头抵在她肩窝。
青年战栗的呼吸灼烧着她耳后肌肤,滚烫的泪水无声浸透真丝面料,在月光下晕开深色的花。
“都过去了。”她轻抚着关茶后颈微卷的发梢,“你现在是站在聚光灯下的关茶。”
指尖顺着脊柱缓缓下滑,在某个颤抖的节点停住。
关茶埋首在她颈窝的姿态像溺水者攀附浮木,让她又不禁讲了几句安慰的话:“这件事解决了,以后就别再想了,往前看。”
远处宴会厅飘来肖邦的夜曲,紫藤花影在相拥的剪影上摇曳,夜曲乘着紫藤花瓣飘落,她腰间的雪纺纱被风掀起,露出关茶昨日亲手系上的玫瑰金腰链,此刻正随着抽泣泛着细碎的光。
关茶终于露出今夜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那些溃烂的伤口正在月光下结痂,而她指尖的温度,比任何止痛剂都要温暖。
关茶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哽咽:“谢……谢,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梨轻轻拍了拍关茶的背,她微微后仰,双手轻轻捧起关茶的脸,拇指轻轻擦拭着他眼角残留的泪痕,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着他:“别这么说,你值得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关茶没想哭的,但他抑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那些被压抑多年的委屈、感激,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关茶一直希望能在白梨面前展现出成熟可靠的一面,可现在这样失控落泪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看上去好不成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样的想法让他顿时脸上泛起一抹红晕,那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根,看着白梨的眼神中也带上了满满的羞涩。
“别看我……”他哽咽着说,“太丢人了……”
感激与依赖,羞涩和难过,在与白梨相处的点点滴滴中,复杂的情感在心底不断地发酵、膨胀、变化,逐渐转化为一种更深层次、更难以言喻的情愫。
他无比清楚,自己对白梨的感情早已远远超越了普通的感激,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眷恋和爱意,如同藤蔓般在他心底疯狂生长。
他静静地望着白梨,在这静谧的夜晚,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悄然静止。
豪车的喧嚣声、远处宴会厅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都渐渐消失在他的感知之外,整个世界仿佛真的只剩下他和白梨两个人。
关茶的眼神始终紧紧地盯着白梨,眼中满是深情与渴望,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白梨微微泛红的嘴唇上,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能感觉到白梨的呼吸越来越近,那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脸庞,让他的心跳愈发急促。
白梨似乎也感受到了关茶的心意,她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关茶,眼眸里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关茶的感情,好像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在这一瞬间,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默契,一种无需言语的交流。
突然,关茶的真丝领带被白梨纤白的手指轻轻勾住,他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踉跄了一下。
当嘴唇相触碰的那一刻,关茶感觉自己融化了,像搁在暖炉上的白巧克力,从紧绷的肩线到发烫的耳尖,每一寸肌理都浸润着甜腻的渴望。
指尖陷入她真丝裙摆的褶皱。
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意和孤注一掷的虔诚,像濒死之人触碰救赎的微光。
白梨尝到他唇间残留的薄荷糖清甜,听见他喉间压抑的呜咽化作一声颤抖的叹息:“梨梨……”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心跳声和轻柔的呼吸声,仿佛置身于云端,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喉结滚动间尝到泪水的咸涩,关茶意识到原来人在极致的幸福里也会落泪。
【关茶好感值+11】
【关茶好感值:90】
……
许久之后,关茶缓缓退开,眼神中还残留着眷恋与沉醉。
白梨的目光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关茶被她扯开的领口,只见他锁骨处有一朵玫瑰刺青,花瓣娇艳欲滴,仔细看去,那形状竟是一段用她名字首字母缠绕的荆棘。
红色的纹身落在雪白的脖颈间,色彩的强烈对比让它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美,既神秘又迷人。
白梨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按在那滚烫的刺青上,摩挲了一下。
关茶只觉得一股电流顺着皮肤传遍全身,在意识到自己又可耻地发出了颤抖的叹息,关茶紧紧抿起了自己的嘴唇。
白梨微微歪着头,好奇地问:“什么时候纹的?”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关茶锁骨处那朵用自己名字首字母缠绕荆棘的玫瑰刺青,手指轻轻搭在关茶的锁骨附近,甚至还能摸到他颈动脉因紧张和激动而跳动的轨迹。
此刻关茶的面上还泛着潮红,在昏黄的灯光下,那抹红晕显得格外明显,透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青涩与冲动。
关茶微微颤抖着,轻轻抓住白梨因好奇而有些“乱动”的手指,将其紧紧握在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回答道:“不久前。”
这似乎并不是假话,因为纹身的边缘果然还有些泛红,像是新生的嫩蕊,在肌肤上微微凸起,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白梨觉得有些新奇,毕竟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身上纹下自己的名字。
她抬眼看向关茶,再次问道:“万一以后你后悔了怎么办?”
关茶没有丝毫犹豫,目光炯炯地看着白梨,无比肯定地回答:“不会的,我是你的,永远。”
随后他温柔地将白梨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落下一个饱含深情的吻,如同羽毛般轻柔,却又带着千钧的爱意。
吻罢,他微微眯起眼睛,狡黠地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涩和期待,隐晦地说道:“随意使用我,什么都可以。”
他会将自己的全部都毫无保留地摆在白梨面前,任她予取予求,只为博她欢心,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曾蜷缩在阴影里舔舐伤口的小人,此刻终于攀上了神明赐予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