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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卜建民打来电话,说现在火车上,明天早上到上海,希望找个住宿的地方,他们是三个人,公务出差。袁梁给他说,下了火车后,在火车站站前广场直接乘公交车,向西走要不了几站,到瞿溪街站下车,再向右转,到苏州河边的锦江之星宾馆住宿。

下午四点,袁梁给卜建民打电话告诉他,晚上六点在鸿润大厦旋转餐厅请他们吃饭,也算是尽地主之谊。

晚上六点,袁梁赶到了鸿润大厦,站在大门口等着卜建民,一会儿他们就过来了,卜建民急忙介绍着。此时,卜建民已经是工商局纪检书记,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副局长老强,一个是工会主席老寇,在地方上也都是有级别的人物。

袁梁领着他们来到旋转餐厅,找张桌子坐下,服务生拿来菜单,袁梁让卜建民点菜,卜建民又推给袁梁,袁梁就按照四个人的量,点了热菜、凉菜、汤。袁梁知道古建民是从来不喝酒的,自己也是一杯酒看到底,就在超市买了一瓶酒。

四个人吃着饭,喝酒聊天。他们三个人,是看着快到年底了,局里还有费用想要花完,借着公务考察的名义,到上海来游玩。

四个人年纪差不多,但袁梁从来没有见过老强、老寇。对袁梁来说,他们就是卜建民的同事,没有其它的关系,但既然到了上海肯定是老乡关系,袁梁就和他们聊着天,聊聊上海,聊聊老家。

他们三个人逛了一下午,到外滩、南京路逛了一圈,几个人聊着天,老强、老寇发着感慨,对上海、对外滩、对南京路,说得一文不值,徒有虚名,就是人多,到哪里都是人。卜建民看着袁梁,只能是摇摇头。

一瓶酒,老强、老寇很快喝完了,老强张着手说这酒还不错,再要一瓶。刚刚喝的酒是袁梁从超市买的,袁梁就喊服务生,服务生说餐厅里没有他们喝过的酒,有其它的酒。袁梁就说那就拿其它的酒,老强翻着白眼。卜建民拦着服务生,不要拿酒,说喝这些就行,马上上饭,吃完饭还要出去玩。袁梁看着老强的样子,就想到前台去拿酒,但被卜建民按住了,坚决不让去拿。

吃过饭,四个人下楼,顺着马路往宾馆走,袁梁、卜建民走在前面。老强、老寇走在后面,两个人红着脸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四个人来到宾馆,袁梁在前厅说自己不上去了,就打着招呼告别。

袁梁没有走,站在宾馆外面,过了一会就给卜建民打电话,很快卜建民就下来了,说那两个人喝点酒躺在床上休息,袁梁拉着卜建民就走了。

不远处,就是一个很火的避风塘,里面晚上很热闹,袁梁、卜建民上去点了一壶茶、一盘水果。袁梁打电话给徐有才,一会徐有才也来了,徐有才又去前台要了果盘,三个人聊着天。

卜建民摊着手说:“老同学,打扰了。你看老强、老寇,他们在武城惯了,就牛气哄哄,感觉自己不得了,其实到了上海什么都不是,跟着我让你请客,两个人还吆喝着要酒喝,你说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其实他们两个喝一斤刚刚好,就是那么不懂事,真是丢人现眼。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上海,不管是走到哪里,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把上海贬得一无是处,我也真是无语了。就说老寇吧,老婆下岗,两个孩子上学,穿的裤头都是打着补丁的,你是什么身份,看不起上海看不起上海人,要不是局里有结余的费用,他们怎么能到上海来?丢人丢到上海了。”

袁梁一笑:“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不喝酒,你知道我也不喝酒,我觉得两个人一瓶就可以了,我要接受教训,你老同学在上海混的不怎么样,老同学没有给你面子。”

卜建民说:“你要这样说的话,我马上就走。你点的菜是够多了,我都没想到,他们两个人骂着上海,还吃的那么多,最后老强把那个盘子里的菜汤都喝了,两个人酒饱饭足,回去还不是睡觉。你不要理他们,都是班子成员,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也不是给他俩做服务的,你更不是为他们服务的,他们只是沾我的光,过来蹭吃蹭喝。”

徐有才忍不住插嘴道:“想当年我们袁总在武城,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我们袁总当总经理的时候,那是武城最年轻的局级干部吧,那时的那个老强、老寇不知道干啥呢,这到了上海还耍官样,这要不是跟着你,别说袁总,我都不理他。”

袁梁说:“不说了,明天我要上班,明天让徐有才陪着你们去玩,他在上海也很熟,他可以倒班。”

卜建民说:“千万别这样,明天我们转到哪里是哪里,就是玩,花完带来的这点钱就回去了,不要你们陪。”

三个人聊聊天,十点半就回去了。锦江之星宾馆就在袁梁住的地方,向北一百多米,卜建民走了过去,徐有才跟着袁梁回了宿舍。

袁梁跟徐有才又提了起来,说工商局的两位领导酒没有喝够,还没有说完,徐有才又是骂不绝口:“这都是在地方上嚣张惯了,你说你到了上海,你是个什么呀,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跟着别人吃个蹭饭,还嫌酒不够喝。还说上海这不好那不好,我就觉得上海好。在老家你可以摆个官样,在上海你就是马路上的一块石子。也不是我说你,你一开始就该明明白白的给他们说,我们就是个打工的,你就请你老同学一个人吃饭,你请他们吃饭干什么,在鸿润大厦四个人吃饭,怎么说也要六七百块钱,还不算你带的酒,你这花的冤枉钱。就这一顿饭,老强、老寇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他们不是公费旅游吗,你该让他们结账。”袁梁笑了:“还不是为了老同学的面子,我和卜建民关系很好。”

徐有才说:“你这还是老同学,国庆节前万家民来上海了,他肯定是从李盈盈那里要了我的上海电话,他现在一个私企那里干业务,说是出差到上海,他就找我来了,我陪着他到南京路、外滩玩,在南京路想买外套,说借我三百元,我就借给他了。他在这里两天,就挤在我们宿舍里住,走的时候非要把我的一件衬衣穿走,临出门把我的一双皮鞋又穿走了,你说有这样的吗,我管吃管住,还要我的东西。这还不算完,国庆假期回去碰到了一起,他竟然让旁边的人给我转话,说是借的三百元就不要还了吧,我一听就火了,借钱还钱天经地义。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们在上海打工辛辛苦苦,还碰到这样不懂事的人。”

袁梁笑了:“你才接待几次,我来上海好几年了,接待的次数都忘了,一言难尽。就五月份,我初中同学田加义来上海,说是到上海找工作,就住在我那里,一住就十天。我在公司吃饭都是免费的,他倒好,自己到超市买菜,一天三顿在我那里自己做饭吃,看电视、睡觉、出去转转,无所事事。他还对我说,你袁梁能在上海混下去,我也能在上海混下去。他老婆打电话,一直催他回家。最后,还是我给他买了张火车票送他走了。”

徐有才笑着说:“你看老强这几位,也把自己当成了人物了,难伺候啊,还就不伺候了,他是个鸟啊,明天你不要管他们。”

第二天下午五点,卜建民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回到了宾馆,他们自己找地方吃饭,就不麻烦袁梁了,并问袁梁晚上有没有事,如果没事的话可以过来打牌。袁梁知道,他们说的打牌就是老家里那边盛行的那种和麻将差不多的老牌,肯定是看输赢的,肯定是要拿钱的。于是袁梁打电话给徐有才,徐有才是这方面的老手,在家里就经常玩,一听说打牌,马上就答应着过来了。

袁梁和徐有才来到房间,三个人已经拉开了架势,桌子上摆了一摞钱,说是把钱分掉玩牌。徐有才坐在老强的上手,卜建民不由分说把钱分成了四份,也给了徐有才一份,老强、老寇看看,也没有办法,四个人就玩起来了。袁梁看了一会就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七点,徐有才打电话说,他们玩了一夜,几个人刚刚吃了早饭,徐有才先回去上班了,下午再来。上午休息后,老强就给徐有才打电话,徐有才又过去打牌,又是打了一夜。

第三天上午,卜建民三人坐火车回去了。第四天上午,卜建民打来电话,说是昨天晚上到家了,今天去上班,谢谢袁梁的款待。

袁梁也笑起来:“不要客气,我也没空陪着你们玩,你们来的太不巧了,今天来的话,明天后天我就休息了,可以陪着玩。”卜建民说:“也用不着你陪,你看看他们两个,到南京路、外滩玩一圈就行了,最高兴的还是在宾馆里打牌,你那个朋友陪了两天,这就足够了。老强、老寇嫌上海的东西贵,什么都没有买,临下火车的时候,把你送给我的那两套睡衣给抢走了,你说这两个货什么玩意。”袁梁说:“这是我又失礼了吗?我只给了你睡衣,没有给他俩。”卜建民说:“你给不着他们,回来以后大街上看见了还不一定能不能认识。”袁梁说:“下次回去的时候,我再带两套给你。”卜建民说着不要,说袁梁回家后他回请,两个人就挂断了电话。

晚上,徐有才打电话说是他请客,让袁梁到他那里吃饭。袁梁想着,这是请什么客呢?

白怡青、张敏要加班,张敏过来喊着袁梁去吃晚饭,袁梁瞄了白怡青一眼走了。

走到徐有才那里,大巴车的外面摆了一张桌子、几个马扎,桌子上摆着水果、瓜子,徐有才招手让袁梁坐下。袁梁问徐有才:“你这请什么客?我在公司食堂吃完过来不就行了。”徐有才说:“难得我这保安请客,不吃白不吃,我给你一说,你就明白了。”

徐有才说,卜建民、老强、老寇三个人,来上海逛了南京路、外滩、陆家嘴后,就不想逛了,但怎么也要把带来的钱花完,就想着反正没事,在宾馆打牌,本来徐有才是配手,卜建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桌子上的一摞钱分成了四份,也给了徐有才一份,尽管老强、老寇脸上不好看,但也没有办法。打牌的时候,徐有才一直坐在老强的上首,就盯着老强的牌打,老强很难胡牌,而卜建民坐在徐有才的上首,有意无意地喂徐有才,结果打了两夜,老强、老寇输了个精光,徐有才、卜建民赢了,而最大的赢家就是徐有才。

徐有才哈哈笑着:“你同学卜建民绝对是个好人,他肯定不想让老强、老寇赢,自己也无所谓也不计较,结果我成了赢家。你说,我该不该请客。”袁梁说:“这样说你该请客,老强几个敢情是给你送钱来了。”

正说着,田苗苗和她表妹端菜上来了,表妹夫也从外面来了,说是在楼上餐厅做了两个大菜,几个人呼啦啦就摆满了桌子,田苗苗啪啪开了几瓶啤酒。

袁梁经常过来,和他们也算是熟人,但还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袁梁举起来酒杯:“小田,我早就应该请你们吃饭的,你们为我朋友装修忙了好几天,今天我先表示感谢。”田苗苗的普通话一点也不差:“袁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几个来到上海还不都是你介绍的,我们想感谢你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呢,我们干那点活算什么呢,又累不着,你说我们是不是朋友。”

几个人吃饭喝酒聊天,已经来了有十个月,田苗苗和她表妹说起在家的孩子,抹起了眼泪。他们说着过年回家的事,说着怎么给孩子买衣服买玩具,怎么给家里添置点其它东西。袁梁看着他们,这就是最普通的打工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太多了。几百万打工人背井离乡在上海讨生活,上海的繁荣上海的辉煌也有他们的一份。

徐有才端起酒杯,非要和袁梁干一个,他说,他从去年国庆节来到上海,已经一年多了,在这一年里自己也攒了点钱,就想着年前把借李盈盈姐姐的钱尽快还给她,但算来算去还差点,没想到打了两夜的牌钱就够了,今天下午就把钱转给李盈盈的姐姐了,现在是无债一身轻。曾经自己也有存款十多万元,但因为买车反而欠了账,今天终于还完了,非常高兴。

徐有才说到这里,田苗苗看着徐有才呜呜哭了起来,表妹急忙搂着安慰她。袁梁端起酒杯说道:“说的都是高兴的事,债还完了,要回家过年了,不要哭。”袁梁看徐有才,他的眼里也有了泪光。

表妹夫干瘦干瘦的,也是个精明的小伙子,马上说道:“徐哥、袁哥,快点吃饭,吃完饭咱打牌玩吧。”

袁梁玩到十一点要回去,他们还拉着不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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