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并不是只有揽月阁被轰平了,和揽月阁连着的房屋几乎都被震的裂开了缝,而且离得近的院子里瓷器、摆件和一些物品也被震坏了,苏同庆得知揽月阁那边无端发生地动,已经有房屋倒坍时,从外书房跑出来,远远看着,发现大半个尚书府被罩在冲天火光里。
苏同庆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扭曲着脸,发了疯的喊:“还不快去救火?!”
旁边一个黑衣人从那边跑过来,灰头土脸的,饶是他武功高强,也差点被埋在那边废墟中!
“主子!揽月阁旁边的库房里,有几百坛烧酒,烧酒被燃爆,现在,火势太大,无法扑灭!”
苏同庆气急,上去揪住黑衣人的前襟:“揽月阁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烧酒?”
“属下,咳咳,属下不知。”
苏顺带着几个下人从那边匆匆跑来,一个个也都是满面尘土:“老爷,大小姐之前,在揽月阁储存的太多酒,揽月阁和旁边的院子,都着火了,而且,大火已经烧到了夫人的翠园!连带着大公子那边的院子,也被燃着了!”
苏仲卿头天从城阳候府回来,心情郁闷,到底拐到了一个小酒馆,喝的酩酊大醉才回府。
半夜府里轰天震响时,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等外面火光冲天,孟少怡扶着丫鬟来这边院子里时,他还迷迷瞪瞪的,不知发生了何事。
等听说府里着火了,小厮丫鬟拉着要他往外跑时, 他下意识的双手捂脸, 身子一歪,昏了过去,被小厮背着拖着逃出了他住的院子。
苏同庆被黑衣人护着,站在外书房外面的空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大半个尚书府火光冲天,且时不时传来惨叫声。
他嘴里喃喃道:“都是那个孽障!都是她!好端端的,为何要藏那么多烧酒?她就是个祸根!”
祸根已经被送到了城阳候府,但是把祸根带回来的人还在,苏同庆一怒之下, 吩咐将于氏绑了送到庵堂 。
苏顺站在旁边,并无想要劝阻的意思。
很多时候,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按道理,揽月阁离老太君住的留园最近,但是今夜风势偏偏向着翠园那边吹,加之藏烧酒的屋子在揽月阁和翠园之间,烧酒炸裂时再次引发的大火借助风势,吹到了翠园,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到最后,被烧的最厉害的,一个是揽月阁,另外一个则是翠园!
大公子的院子火势较小 ,且这里距离荷花池最近,下人们舀了荷花池的水, 不管不顾的往大公子的院子里泼。
于氏半夜三更先是被下人从床上拉下来,胡乱穿了衣衫被抬到院子空地上,没多大一会儿,惊魂未定的她就被苏同庆派来的人绑住,灌了药,等她张张嘴发不出声音时,才知道刚才被灌得是哑药!
她呜呜啊啊的怒吼着,撕扯着身边的人,奈何那些黑衣人眼里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苏同庆,他们眼里并没有第二个主子,对于氏和对府里的下人,那是没有差别的。
于氏闹腾的厉害,一个黑衣人一手劈在于氏的后脖颈处,将于氏打晕后,把她塞到马车里,直接送到了城外大悲庵。
于氏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送到了大悲庵时,惊惧莫名。
大悲庵当年曾经接受过她前继母钱氏夫人捐赠的几十亩地,帮忙安置过于家出嫁守寡后回家守节的姑奶奶,算是于家的半个家庙。
当年她在这里产女,在这里抢了钱氏的女儿带回苏家,几十年后的今天,她还得借助钱氏的荫庇,才能有落脚的地方。
于氏被庵主净慈师太锁在一个空院里,扑身在地,呜呜的大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仲卿悠悠醒来时,揽月阁和翠园的火已经被扑灭,两个地方房屋大部分倒塌,他住的院子满是泥水残垣,满地的废墟中,还能看到被踩烂的荷叶梗。
他摇晃着身子想去看看母亲的院子,被孟少怡劝住。
听到孟少怡说母亲已经被父亲送到了城外的庵堂,他身子一软,又昏倒在地。
苏仲卿第一次昏倒,孟少怡喊人把他抬到榻上,要丫鬟赶紧去公公的外书房找神医前来救治,忙活了半夜好不容易将夫君救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夫君就第二次昏倒了。
心力交瘁的孟少怡看到苏仲卿第二次昏倒时,跌坐在地上,苦笑了一声,连遣人去请神医的力气,都没有了。
尚书府的大火,轰轰烈烈的烧到第二日正午,军巡营和救火队都来了,然火势太大,只能帮忙将旁边院子里值钱的东西抢出来一部分,其他的大件的,或者火势太大来不及抢救的,都被烧成了一片灰烬。
尚书府夜里遭遇天雷,在京都引起了轰动,由此引起的流言蜚语,也各式各样,花样百出。
最具有宿命色彩的一种言论是:十几年前,于氏抢走她前继母钱氏的女儿当天夜里,钱氏的庄子被一把火烧了,当天夜里,钱氏庄子上下二十多人,葬身火海。
当年钱家庄子着火的事,官府最终没有查出纵火之人 ,然几十年后的今天, 尚书府里着火,被烧得最严重的的,恰好是于氏和她亲生女儿之前住的院子,连带的、于氏长子的院子也被殃及。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且神神秘秘,整个京都,都充满了天理昭昭、因果报应的畅快感。
然而,苏陌,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开心。
当年烧死的二十多个人,都是有家有口的,就那么命丧大火之中,而纵火之人,却毫无头绪。
于氏不会说话了,又被苏同庆派人禁锢在大悲庵,当年那把火到底是谁放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查出来。
她情绪低落的在将军府里窝了好几天,白翼和孟青不小心炸了夫人闺阁时住过的院子,多少有点愧疚,这几天都在校场那边待着,很少来温明居。
方岩和盛唐他们也很是进里屋了,几人一般都待在外屋里,读书写字,守着里屋。
已经和苏同庆开干,盛淮安有点急迫的想要解毒,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苏陌,俩人几乎一天都待在空间里。
苏陌操练技能,盛淮安泡灵泉水驱毒。
一日三餐,俩人都在空间里吃喝。
如此龟缩了几天后,她收到来找蔺大姑娘蔺若兰的帖子,带着收拾好的玻璃杯,赴蔺若兰的邀约。
她们约定的地方,是钱家的食肆,京都很寻常的食肆,前堂后院,堂前摆了七八张八仙桌,后院院子两边各有两间厢房,用来招待贵客。
苏陌进了后院的一个包厢。
俩人简单的寒暄后,苏陌命青竹将包装很好的玻璃杯拿出来,给蔺若兰看。
蔺若兰看了,自然是赞不绝口,一口应诺,将会在京都的达官贵人圈层里出售,保证会有个合适的价钱。
说完,蔺若兰拿出一张泛黄的地契:“ 我外祖家,一个闲置的庄子,十几年了,没有人住,不过倒也是每年都安排人收拾着,倒也没有荒芜, 若说好,自然是算不上,只是庄子里刚好有几眼温泉,且,庄子后面有一座小山,山上是枣树林,这十几年庄子虽然白放着没有人住, 山里的果树是有人经管的,若是你不嫌弃,这个庄子,你就拿去吧。”
这是她母亲蔺夫人和娘家人商议后的结果。
当时钱六小姐和离时,身边有不少的产业,后来钱六小姐不幸殒命,这些产业又回归了钱家。
钱家如今还有苏陌的几个舅舅舅母,再就是蔺若兰的母亲蔺夫人了。
当年钱六小姐是独居状态生的女儿,如今他们不知苏陌的意思,不知道她要不要认回钱家,所以用这个庄子,也算是试探一下苏陌的意思。
苏陌早几个月之前,曾经想过在京都郊外置办田庄产业,只是那么偶尔一想,随口一说,她没有多认真。
将军府里的人对夫人置办产业,也不多热心,不是说对夫人不敬重,而是,夫人置办宅子是自己出银钱,但夫人又似乎手里没多少银钱,所以夫人说了就听听,夫人后来没有催,白翼也就没有积极的操持。
如今,齐达他们十几人,都还在将军府的庄子上住。
恰好将军府的庄子上别的不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弱残兵很多,齐达他们能跟着学功夫和各种技能,所以苏陌也就没有反对。
且,京都附近,好的庄子难得有转卖的, 齐达他们有了固定的居所后,置办产业之事,苏陌就更加的不那么在意了。
如今平白的,得到一个庄子,还是带有温泉,有果园的庄子,苏陌心里一动,看着蔺若兰手里的契纸。
蔺若兰声音低沉了些,实话实说:“因这庄子当年发生过火灾,伤了许多人命, 所以这庄子若是卖,也喊不上价格,且,我外祖家人看到这个庄子难免会伤心,所以就那么放着。
我小姨母从于家和离后,一直住在这里,当年火灾后,曾经简单收拾了一下,不过并未做太大的改动,庄子里的房屋布局什么,也都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或许你会想去看看。若是你想改造重建什么的,都依你的意思 。”
蔺若兰只说这个庄子给她,其他的什么都不提,苏陌摩挲了几下契纸,好半天后,忽又低声说:“按市场价,正常交易过契就好。”
她不是原身,并非钱氏的亲生女儿,不想占人便宜。
蔺若兰不知道苏陌是想撇清还是在客气,她温和的笑:“这是个凶宅,不值钱的,你若是执意要付款,那就出一百两银子吧。银货两讫,此后这庄子,便是你的了,你若是想改建,官府那边登记一下就能开工了。”
雾柳镇的温泉庄子,动辄上千两银子,而且还极少有人卖,这价钱,相当于是送给苏离陌了。
苏陌迟疑了一番,半天后,小心的接过那张契纸,对着蔺若兰笑道:“多谢蔺夫人和大姑娘 。”
蔺若兰知道苏陌这是认可她是小姨母的女儿这个身份了,点点头,笑着端起茶杯,小小的啜了一口。
看苏陌若有所思,她拍拍苏陌的手:“你不用多想,钱家家大业大,不在意这点子产业,但是对你,这个庄子意义非常,你还是拿着的好。”
钱家人心里膈应,很少来这庄子,这原本就是她母亲留下来的,不要白不要。
蔺若兰相信,苏陌不是这么矫情的人。
苏陌又想了想, 原身出生的庄子,原身亲生母亲住过几年、殒命于此的庄子,确实意义非常,如今她用了原身的躯体,这庄子,自然该替原身收着。
起身郑重的朝着蔺若兰行礼,蔺若兰端坐:“我代钱家舅舅、舅母受了你的礼,这庄子,就这么定了。”
苏陌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