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预警声，屋内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坐下，只有楚立泓朝向晚临的方向跑了两步。
“哎！你……”向晚临刚想提醒他这样跑过来很危险，楚立泓却微笑着看向了她。
“好吧！又是这样。你这样看着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楚立泓牵起了她的手，一旁的楚遇旌也牵起了她的另外一只手。
“妈妈！妈妈！我们飞起来啦！我们飞起来啦！”小遇旌拉着向晚临的手在空中摇晃，满脸兴奋。
楚立泓看着女儿的笑脸说：“妈妈会开飞机，等遇旌长大一点，我们让妈妈开飞机带我们去大草原，好不好？”
“妈妈开飞机稳吗？会不会摇晃？”小遇旌摇着向晚临的手问。
向晚临温柔地看着女儿，说道：“这个问题呀，你可以问爸爸！爸爸坐过！”
楚立泓毫不犹豫地点头：“妈妈开跑车有点野，有点快，但开飞机非常稳！”
“爸爸！你看，他们的房子朝我们的房子飞过来了！”
楚立泓朝女儿指的方向看过去。
小遇旌忍不住靠近向晚临。
向晚临也靠近楚立泓。
三人脸上的笑容，灿烂而兴奋。
秦非而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羡慕极了。
他曾想过，如果轻帆还在，他或许也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每天清晨，他们会在晨光中互道早安。
然后，他们会帮彼此挑选合适的衣服，随后，两人打打闹闹地完成洗漱，最后各自去上班。
到了中午，两人都从不同的地方往家里赶。
回家后，因为想吃的菜不同，而多做了一个菜。
但是，菜做多了，吃不完，轻帆又套路他，让他多吃了几口。
之后呢，就一起睡个午觉，再各自出去。
晚餐时间比较充裕，可以去最近发现的餐厅吃饭。
或者，也可以自己做个耗时的菜，做得好的话，把楚立泓一家三口叫来一起吃。
周末的时候，可以在附近来个短途旅游。
哪怕是找座山，一起爬一爬也行。
当然了，他希望浪漫一点，可以提前准备个小礼物，轻帆收到时，一定很开心。
遇到节假日，可以用来自由安排的时间就比较充裕了。
那，他们就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
去南方的热带雨林看小动物。
去西边的大峡谷划船。
去西南边的人造海岛踩沙子。
去中部的大草原骑马。
甚至去西北的沙漠探险……
途中，应该有天气很好的时候，也可能会遇到大暴雨，甚至是破坏力极强的龙卷风，或者台风。
也许，还会在旅途中生病。
但没有关系，他觉得，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们都能一起面对，那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好像没有。
现在，最大的困难是，她不在。
秦非而捏了捏脖颈上的玉伞，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冲动，想要从这百米高空一跃而下……
“在想什么呢？一会儿微笑，一会儿严肃？”楚立泓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非而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在浮云稳步飞行时，自己已经走到了花园的边缘。
他直言不讳：“我在想，如果轻帆还在的话，我们的生活，应该也很幸福。”
楚立泓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陪他站着。
过了半晌，楚立泓才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九。怎么突然问这个？”秦非而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到年龄。
楚立泓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成绩斐然，怎么活得像个老头子？怀念过去，是九十二岁做的事。”
秦非而苦笑道：“我感觉我已经活了好几辈子，根本不是二十九年。”
楚立泓不再看秦非而，却叫了他的名字。
秦非而不明所以，看了过去。
楚立泓这才目视远方说道：“我和晚临真正相熟，是在我们27岁的尾巴上。你看，以你的年纪，完全可以重新认识一个人。”
“我听晚临说，她已经给你介绍过好几个外交部的同事，你们永生局也有不少爱慕你的人，就没有一个让你心动的？”
秦非而听到这番话，心中更加难受了，但他仍然微笑着说道：“我谢谢你。不过，你的例子只能让我更难受。”
楚立泓眉头微皱，搂着他的肩膀说道：“抱歉。我本意真的是想安慰你，想告诉你，如果一条路的尽头没有等你的人，那你可以换一条路走。”
秦非而转身面对着他：“行啊！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事。”
楚立泓满头问号：“什么事？怎么一下子这么严肃？”
秦非而瞥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向晚临正在里面和小遇旌一起画画，他转过头来，脸上写满了认真：“我想升灵。”
楚立泓愣了一下，惊异地看着他。
“你是说，我们最初的那个设想？”
秦非而点了点头。
楚立泓把双臂搭到了他肩膀上，郑重警告道：“我和你说，别开这种玩笑！当初是你说，哪怕安乐死合法，如果我们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救人，还是要救！”
“所以，绝对旁观者才变成旁观岛一月游，而不是当初的‘放弃肉体，成为旁观者宇宙的数字生命’。”
“你救了这么多人，你能不能也救一救自己？或者，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一救你？”
“你父母也还年轻，你真的忍心这样做吗？”
秦非而捂住了双眼：“要不要打个赌，赌今晚的地震预警，又是误报，且依旧查不到来源？”
楚立泓惊疑不定地看着秦非而，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一般，支支吾吾道：“你知道来源？”
秦非而反问他：“现在，全未洲的人工智能，都是基于开灵树开发的，你说，是谁可以做到毫无痕迹，控制全未洲所有系统？”
楚立泓：“你？我？除了我们俩，还有谁？”
“你知道的。”
楚立泓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想这么多，肯定是系统问题，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们可以重新……”
秦非而打断了他：“每次误报的时机都……”他摇了摇头，才继续说，“系统问题，你可以解决，但是，她没有别……”
楚立泓抢话道：“这样，我陪你喝几天酒，你好好再想一想，行不行？”
楚立泓说到做到，陪着秦非而喝了好几天，可秦非而越喝越清醒。
噩梦，在他每个入睡的夜晚如期而至。
梦的前半段总是充满欢乐。
有时，他和周轻帆是同班同学，甚至是同桌。
周轻帆成绩优异，而他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然而，周轻帆并没有因此嫌弃他，反而主动帮他补课，协助他复习，不厌其烦地为他讲解落下的知识点。
他们在学习上互相帮助，共同进步，这让他感到很满足。
有时候，周轻帆是他的邻居姐姐，高他一个年级，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周轻帆的父母工作繁忙，常常无暇照顾她，于是她便经常到他家蹭饭。
时间久了，两家的父母也变得熟络起来。
在他们上高中以后，可能因为看到他们形影不离，关系过于亲密，双方父母都时常提醒他们不要早恋，要以学习为重。
每当这时，他和周轻帆总是一边点头，一边默默红了脸，都不敢看彼此，害怕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意，心中却都忍不住暗暗欢喜。
有时，就稍微离谱一点。
周轻帆是他的女儿，这个小家伙虽然聪明，却总是做出让人操心的事情。
临近期末考，她偷偷跑到学校教务处，把期末考试试卷的电子版全部换掉，要么换成一堆乱码，要么换成一些啼笑皆非的内容。
在行动之前，她还非常周到地把学校的监控系统给攻破了，使得整个教务处的监控录像都变成了空白或者乱七八糟的画面……
他作为父亲，虽然又气又急，可潜意识里却觉得，她做什么都行，只要还活着就好……
梦的后半段，就比较令人难受了。
无论周轻帆前面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后都会变成一个试图毁灭世界的大反派，她不仅制造了多次大地震，还利用其他手段造成了无数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而自己则总是在挣扎，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随着周轻帆一起变成毁灭世界的反派，还是为了正义去打败她……
挣扎到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眼睁睁看着周轻帆毁了这个世界。
梦醒后，秦非而总是深感无力……
一周后，秦非而把自己的梦和楚立泓讲了，也诚实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觉得，三次错误指令，都是开灵自己发出来的，然后又自己消除了所有发布痕迹，所以我们才查不到源头，因为我们查源头用的也是开灵。”
向晚临状似不经意地走到两人身旁，为他们添茶水，停顿了片刻，才说道：“这就是你想升灵的原因？你觉得开灵是源头，其实是在说，开灵是以轻帆为原型开发的，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轻帆？”
秦非而和楚立泓对视了一眼，向晚临继续说：“基于这点推测，你想放弃自己，进去拯救她，以此拯救全世界？”
楚立泓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有明说。”
秦非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向晚临突然在两人身旁坐了下来：“你的情况呢，我大体也知道。你对轻帆的感情，我也算清楚。不过，你觉得轻帆三次发出错误指令的原因是什么？”
秦非而道：“我想，她大概是觉得太孤独了。因为，三次错误指令的发布时间，都是十分美好的时刻，她也许希望有人陪她。”
向晚临却笑了起来：“要不是我知道你为她做了多少事，我真怀疑你对她不怀好意。如果，她真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你还爱她吗？”
楚立泓摸了摸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向晚临却继续说道：“还是说，不管爱不爱，你都想牺牲自己，来成全全世界？”
秦非而被问得有点懵：“我……”
向晚临就一直定定看着他，秦非而有些泄气，思索片刻，才自暴自弃地说：“对不起……是我想当逃兵……就像楚立泓说的，我走这条路的尽头，已经没有等我的人了。所以，其实是我想有人陪我。”
“那你换条路啊？”向晚临也急了，“没谁规定人这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假如轻帆知道，她也肯定希望你活得好好的，而不是陪她去死。”
“可我还敢爱谁？”秦非而突然有些难受，“我是个孤儿，被父母在湖边捡到，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亲生父母也没有找过我……被我喜欢的人，死了两次……我生理学上的女儿，是个催眠别人杀人的变态……”
“你看，我活得这么失败，还成天有人在我面前说，你年轻有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楚立泓听了这话，突然有些不自在。
秦非而继续说：“我有为个屁？！我特么一无所有！”
楚立泓：“那啥，起码你事业上很成功！男人嘛，事业更重要！”
秦非而看了看楚立泓说道：“你说这话的时候，手如果没有放在晚临姐手背上，我就信了。”
向晚临正色道：“好了，我有一个好主意。我去和轻帆沟通，如果她真的希望有人进去陪她，等我出来告诉你，你再进去，行不行？”
楚立泓立即瞪大了眼，向晚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别急。我的灵魂进去的话，你负责照顾好我的身体，等到适当的时机，秦非而把我的灵魂置换出来，再次放回我的身体里就行了。你就当我睡了一觉。”
“这不行！”楚立泓突然严肃地说道，“万一秦非而失手，你的灵魂回不来怎么办？”
向晚临啧了一声：“你就信他一次行不行？我都相信他。不然，他要是真进去了就不打算出来的话，我们俩可没法把他的灵魂置换出来。”
“秦非而！晚临要是真的升灵了，你确定你能把她的灵魂安全放回身体？”楚立泓看向了秦非而。
秦非而有点为难：“能倒是能，但是，万一轻帆不放你走，你也要保证愿意回来。不然，强行把你的灵魂带出来，我怕出问题。”
在核对了一切细节后，升灵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