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4§ 这事办得很漂亮
《东汉书·乌桓鲜卑列传》:……光和元年冬,又寇酒泉,缘边莫不被毒。种众日多,田畜射猎不足给食,檀石槐乃自徇行,见乌侯秦水广从数百里,水停不流,其中有鱼,不能得之。东部素利献策,闻倭人善网捕。于是檀石槐集三部精锐,绕道六千里,东击倭人国,得千余家,徙置秦水上,令捕鱼以助粮食。……
又到了灵丘秋收的时间。
董先看着门头农庄李渔和嘉牙亭农庄董畛送来的成果报告。
扣除给佃户的口粮外,门头农庄秋收,上缴库房八千多石。
而嘉牙亭农庄由于才刚并入,上缴不到三千石。
新农十法能不能有效,就要等到明年清明后,看今年冬季作物的收成了。
由于新农具的推广。
董先所属农庄率先完成秋收。
为回馈乡里。
董先让先锋部曲抽出两天,上山下乡,为灵丘邑民收割。
并美其名曰:
为黔首服务!
强兵、铁军、褚燕、黄龙等人不解。
但董先告诉他们:
“我们先锋部曲,每个人都来自黔首,自然也要依靠黔首,善待黔首,服务黔首啦!”
“黔首支持部曲,部曲就不愁没人加入,不愁没有吃穿。”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现在帮助黔首,为的是树立良好形象,或许将来有一天,需要黔首帮助我们!”
众人听后,从心底折服,也从新的角度看董先。
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的想法:
这少主所图不小呀。
董先还要求,这是第一次,只是帮助收耕。
但争取每月都像这样抽出两天,去帮助驻地黔首。
不局限于收耕农活,也可以帮忙担水,照顾老弱病残,孤寡鳏独,甚至教小孩读书识字。
并把这作为先锋部曲的传统保留下来。
突然间,所有人都希望这先锋部曲的驻地就在自己家乡。
或者,能到自己家乡里去。
这样该有多骄傲!
这是董先的私心:
身为蓝星种花家的兵,熏陶了二十年,军民鱼水情,为百姓服务,已深入骨髓。
如果这时他打开冰鉴之眼,他便可发现,两个连的人心逐渐向他靠拢。
有得有失。
嵬白山农庄靠山的那一万亩。
府君日时已被董先买下来了。
而老爷子董畯怕董先照顾不过来,还特意安排自己的管事董义帮助董先照看那里。
今年算是较好的,秋收有二千石,一亩虽然只收两斗黍。
但这里的农田纯属看天吃饭。
而且农庄也只有二十户佃户,不到八十人,平均每户负责五百亩。
这说明,他们只懂粗耕。
撒把种子,等天降雨,坐等收成。
这里的佃户也早已知道,心中也有了准备。
地不如人,那人怎么办?
但董先早有安排。
皮阿弱和阿笑早就在秋收前就已经手把手教他们技术了。
因为这一万亩的用途不同。
要为即将到来的两万太平道人腾地方,安排生活的。
加上褚燕是董先指定与太平道接头的项目负责人。
平常也需要有人帮手。
所以董先干脆把这二十户佃户近八十号人交给褚燕管理。
同时也协助先锋部曲做些事情。
比如先锋部曲训练去了,这些人可以帮忙看看家。
给部曲编织羊毛衣裤、羊毛围脖、羊毛帽、羊毛袜、羊毛手套,做做毛毡帐篷。
美其名曰,新防冻套装!
编织技术来源不用愁,羊毛编织教程帮你忙。
董先先让枝学会了,再教给她们!
羊毛来源不用怕,有董先舅舅莫逊在呢!
有了皮阿弱的鞣制技术,再加阿笑是乌桓人,本来就是处理羊毛的技术。
如今董先把原理和想法一提,这就成了。
灵丘跟中原不同。
这里穿布做的衣服真心不暖和。
部曲有时候是需要露宿在外的。
风里来雨里去的。
布的也不方便。
现在有这二十户佃户协助,总算是补足穿着这个短板。
要知道,除了粮食,就是穿衣。
粮食,董先这近两年,已经储备了近十万石。
但穿衣,光每人一组防冻五件套,都还没做完。
如今又加上新防冻套装,那就更艰难了。
这个,光靠百工堂,可不太容易。
当然了这佃户也不是白做。
第一太平道匠人等太平经项目完成后,终归是要走的,至少留下的不多。
第二也不能任由太平道匠人掌控这片土地。
所以这佃户也有类似物业管理的角色。
他们的待遇与另两个农庄一样。
李渔和董畛两处农庄的佃户,每年按人头计领五石粮食。
服从管理,听从指挥,认真工作的人,年终还有从董氏赌坊局头那里支取的红包。
另外,闲时还可去应聘百工堂的打工名额。
再说,这个人羊毛制品,也是要按一套百钱给加工费的,露营的毛毡帐篷价格更高。
至于阿笑的沤肥项目,这二万多人的肥可比灵丘全县的人都多。
自然也不能忽视。
等这里的地窨子不用了,还可以用来种硝田。
一举数得,阿笑自己的项目,又怎能不尽心。
人心有向背,董先收人心的时候,朝廷天子刘宏正在失去人心。
雒阳京师。
侍中韩说向刘宏提示月底会日蚀,记得要约束百官穿戴整齐迎接。
中常侍王甫听到了,觉得这是个机会。
于是和另一个中常侍曹节以及太中大夫程阿一起共谋。
这太中大夫是干啥的。
掌议论的。
跟宣传部一样,可以控制舆论。
他们想把宋皇后拉下来,舆论支持不可或缺。
对王甫来说,这宋皇后的存在就是一个隐患。
关于王甫与宋皇后结怨的事,可以追溯到刘宏入京前。
宋皇后的姑父是渤海王刘悝。
刘悝被贬廮陶,向王甫请托,想要复国,并许诺,如果成功了,给五千万钱。
但刘志死前立遗诏,让刘悝复国了。
刘悝觉得这不是王甫的功劳,想赖掉那五千万钱。
当时刘悝在宫里面,并不只是与王甫有勾连。
比如中常侍的郑飒、中黄门董腾等。
所以他也没当回事。
这账赖了就赖了,你一个阉宦还能怎么着!
结果人家王甫就真的有这个能量。
利用黄门令的权力,进行调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他竟然发现郑飒和董腾经常与刘悝通信。
于是在熹平元年秋,王甫决定下手。
他让时任司隶校尉的段颎,以勾结刘悝企图造反的理由,将郑飒和董腾诛杀了。
同年冬,又诬指刘悝要谋反,让冀州刺史逮捕下狱。
十月六日,刘悝和他的妻子,即宋皇后的姑姑,都受不了了,两人一起自杀!
当然了,选这个时候下手,王甫也是有考虑的。
因为那时宋贵人已经变成宋皇后了。
王甫怕再不动手就动不手了。
而王甫也因此功被封为冠军侯。
什么叫踩在别人的血肉上唱歌!
这就是了。
而现在,又是一个机会。
王甫和曹节,这对铁搭档,一起斗倒了窦武、陈蕃,一起陷害了刘悝。
如今他们想要彻底消除隐患。
这次再加上太中大夫程阿。
可不巧,串联的事被阳球知道了。
他拍着腿,怒气冲冲地说:
“要是我阳球做上司隶校尉,怎么会容忍这些人呢?”
而这句话又被另一个球听了。
就是前章说的新任太尉陈球。
刚好九月司空来艳在任上去世。
于是由屯骑校尉袁逢改任司空。
加上二月任命的司徒陈国袁滂。
这下三公中同时有两位姓袁的。
整个袁氏都在高兴。
这天下还有哪个家族比袁氏更风光?
他们的确确有高兴的本钱。
但也刺激着下一代。
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很快,十月底了。
果然如侍中韩说所说。
十月三十,丙子,晦,果然日蚀,在箕四度。
箕为后宫口舌。
于是这被王甫抓到把柄,
皇后宋氏废,被收皇后玺绶。
宋皇后最后在掖庭令下的织染作坊,竭尽自己心力劳作,最后忧郁而死。
这也成就了与司空来敏的最后一段缘份。
当年一个七月免,一个七月立。
现在一个九月死,一个十一月死。
宋皇后的父亲,执金吾宋酆,和身为顿丘令曹操的从妹夫,宋皇后的弟弟、?强侯宋奇也被免职诛杀。
曹操也受牵连,被撤职返乡。
堂堂一国皇后,竟因为日蚀在箕,就被人害死了。
而且还连累家人,连累亲眷。
所以说没有知识,盲目信仰真是可怕。
真的想要一个人死,什么都能联系上。
难怪伟人要破除迷信,要坚持唯物,要推崇科学!
虽说这里面有刘宏没感情,放任王甫、曹节的成分。
但至少师出有名,而且还不落人口舌。
同样的,咱这位正直的卢植卢子干再次为此鸣不平。
他针对日蚀上奏,书陈八事,说:
“……一曰用良,二曰原禁,三曰御疠,四曰备寇,五曰修体,六曰遵尧,七曰御下,八曰散利。……”
同时又夹带了私货:
“……御疠者,宋后家属,并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收葬,疫疠之来,皆由于此。宜来收拾,以安游魂。……”
意思是说:
宋后及家属,都是无罪而横尸街头,不给收葬。容易产生疾病。应下令收葬,用以安慰冤魂。
但,帝不省。
没办法,刘宏不同意。
宋皇后的一生,身份地位上虽然做到了极致,但却活得很失意。
失去刘宏的支持,哪怕位尊,也是没用的。
后宫被刘宏宠幸的人,压根儿不把她放在眼里。
甚至还联合起来,一起诋毁她。
她只能尽可能善待宫内下人,以求安生。
现在,这些曾被善待的人,可怜宋皇后遭遇的小黄门、常侍们。
他们共同出资,收殓宋皇后及其父兄,并归葬皋门亭的宋氏家坟。
豫州,沛国,谯县城。
城外有濄水经过。
城内东侧的城墙边有一官宦人家的宅子,气派非凡,三面邻路,一面靠墙,占地颇大。
它门前双阙,朝南,离阙不远还有两棵银杏,非常显眼。
院墙皆用双砖砌成,墙面呈席纹样式。
宅院总体呈“日”字形,前院有井,后院有厕。
前后两院,有硬山顶平房十数间,供奴婢居住,储存财货,两侧有廊。
中为内院,占地为最,有悬山顶堂屋数间,有假山盆景,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宅院主人居住于此。
院中内墙皆砌为花墙,地面皆以砖铺就,呈“人”字纹,一尘不染,更显华贵。
往来奴婢,各司其职,鲜少交头接耳,唯恐发出响声。可见主人约束甚严。
人在门口,便可隐隐听见,从内院传来的阵阵诵读声:
“……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读到此处,声音略有停顿。
内院另一边,假山景观一侧。
有一稚嫩男童的声音响起:
“阿母,让昂儿与阿翁玩吧?!”
“昂儿,乖,阿翁心情不好,不要吵,阿母陪你玩好吗?!”
“不嘛,昂儿要与阿翁玩,昂儿要与阿翁玩!”
“昂儿,乖,阿翁在读书,不要吵!”
吵闹声似乎惊动诵读的人。
隔了一会,浑厚声音响起,比诵读声大了许多:
“小君,让昂儿来吧,一会我带你们出去玩!”
“昂儿,听到了吧,你阿翁要带我们出去玩,高兴吗?”
“嗯”
答完,一阵欢快的脚步声,逐渐向内院堂屋奔去。
答话的小儿,大名曹昂,年三岁。
照顾他的正是丁夫人,未育,是曹操正室。
曹昂是长子,便收养在嫡母膝下。
小儿的阿翁,正是从顿丘县令离任的曹操。
他虽然被撤职,但似乎不着急。
他才二十四岁,日子还长,心情不好就读兵法,注释兵书,写感想体会。
要不就像今天这样,和老婆们、子女们玩耍,再不然就骑马射箭、习练武艺。
反正家中有钱,不担心。
曹操不着急,但有人却很着急。
董先记忆中,来年要大疫。
但究竟是什么病,却不得而知。
事关生死,他必须盯紧了。
“白管事,要叮嘱李叔父,这药要备妥备足,以防有变!”
“少主,这陈芥菜卤汁,已备百来坛。那二十金方中的防疫套装也有数千套了。就连新的随身五药也在加紧生产了。”
“可能不够,还可多备。我让他们在几个驻点也准备了上百坛的存货。到时可以调剂!”
“传令下去,让大家一定不能喝生水,只要在蜂窝煤炉上放锅水,没用时关小火保温!”
“注意不要吃生食,煮熟了再吃!”
“不能随地大小便,要上到厕所里上,还可以多沤点肥!”
“从外面进来的人,需要观察十天,确认没病后才能入内。”
“不要担心钱,有的是!”
董先不断嘱咐着下属。
汉末疫病多发。
最后三十年,有记载的全国性大瘟疫发生了十二次,小规模的地方性疫情则不计其数。
医圣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描述:
余宗族素多,向逾二百,自建安以来,犹未十年,其亡者三分之二,伤寒十居其七。
但具体是什么病,却说不清楚。
只知道,都有高热、畏寒、头痛,然后引发气喘、体力衰竭,甚至血瘀,最后耗尽精力,人死灯灭。
不过不管什么病,要么对症治疗,要么和病菌比耐力,让自身免疫力对抗致病菌。
要么输,要么赢!
董先刚重生时就已经传授二十金方给李医匠了。
自从第一次府君日后,李医匠已经高度重视。
有了护肤品的资金支持,现在这些药已经准备很充足了。
另外,为了应对明年的疫情,董先还把一些像万金油、清凉油、正气水、行军散、正露丸这种便携式的方药也传授给李医匠。
取名随身五药。
这个时候给李医匠随身五药,主要是时机到了。
一来算是对相信自己,支持自己的回报。
二来也是为应对疫情,提升他的信心。
三来有了瓷瓶这种比较不会透气、不会起反应的容器
四来包括离心、蒸馏、干馏、提纯、活化等各种技术的不断完善,各种手摇设备的推广。
同样在做准备的还有目前北方草原的霸主檀石槐。
由东部鲜卑素利牵头抓捕倭人的计划正在实施。
没办法,粮食少,就抓倭人捕鱼,必要时还可以拿倭人当饭吃!
人高马大的鲜卑,对如猴子一样的倭人还是有优势的。
经过一年多的准备。
素利也算摸清沿线情况。
比如:
扶余六加,兵力数万,但山多地广,各自为政。
挹娄穴居,处于山林,远离山险,即可安全。
沃沮东滨大海,沿海行军,不足为虑。
濊貊不相盗,无门户,只要经过,不要惹事,就无问题。
辰韩有十二国,俗同秦汉,较难应付。
只能沿海结营,租其船只,只言掳倭,想必无事。
这么久了,大家也知道,鲜卑只想劫掠,并不习惯占领。
只要避过锋芒,就可躲避灾祸。
这里可没有大汉那么富庶,所以鲜卑沿途所遇,弱小之人,只能躲避,并不硬杠。
檀石槐带着素利,率领鲜卑三部精锐,就食于敌。
他们一路绕过扶余、挹娄、沃沮,由北向南,沿海横推濊貊、辰韩,租借辰韩向导船只,东渡入海捉拿数千倭人,安置在乌侯秦水。
这事办得,漂亮!
素利也因此让檀石槐刮目相看。
而檀石槐为了不让幽州汉军牵制自己。
还让西部鲜卑寇掠酒泉以作策应。
这事办得,也很漂亮!
毕竟年年寇,今年不寇,怎么行呢?!
十二月十二日,丁巳,光禄大夫桥玄为太尉。
陈球最终还是因为日蚀而被罢免。
而接任的桥玄是位名臣。
他曾经征辟了蔡邕,并指点了曹操。
这样的牛人有什么经历呢?
桥玄字公祖,梁国睢阳人。
年轻时担任睢阳县功曹,当时豫州刺史周景行部到梁国。
桥玄主动出击,坦言陈相羊昌的罪恶,并请求成为刺史的从事。
这周景也想看看桥玄的能力,于是同意了。
桥玄到任后,一举抓获羊昌的宾客,并详细核查羊昌的罪行。
而这羊昌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向自己的靠山梁冀求救。
感受到当时大将军梁冀的压力,周景退缩了,给桥玄发出召回文书。
但桥玄啥也不管,只交还文书,而自己则抓紧核查羊昌的罪名,最终将其用囚车押解回京。
桥玄也因此出名。
如果你以为他只是一名文臣,那就错了。
桥玄还担任过度辽将军。
并且在度辽将军任内,讨伐胡虏以及高句骊嗣子伯固等,并将他们全部击溃。
在职三年,从西到东,边境无事。
然而这对太尉的卸任者与接任者也曾相爱相杀。
这事发生在建宁三年,当时陈球迁任南阳郡守,便指控纠结察举豪右,被一纸诣意召回廷尉接受审判。
当时的桥玄是司空,他同意了。
还好建宁四年春,刘宏冠礼,大赦天下,陈球才可以回家。
虽然不对付,但陈球的廷尉之职却是桥玄举荐的。
那时原司徒许训因大疫被免,时任司空的桥玄接任司徒。
然后就举荐了陈球。
说明即使有意见不合,但桥玄心怀朝廷,不因私废公。
这份胸怀,即使放眼董先前世,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而那个曾经被蔡邕说是小人的盖升,曾经任南阳郡守,贪渎数亿以上。
桥玄上奏建议罢免盖升并关押,同时没收贿赂所得。
但刘宏不同意,反而把盖升转为侍中。
桥玄也因此托病辞职。
但刘宏也没同意。
桥玄被转拜为光禄大夫。
如今桥玄再任三公。
心情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