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7§失败中获得教训
§楔子§
坐标：山西省大同市灵丘县。
时间：公元2021年，惊蜇，晚。
虽然春天已到，但春寒料峭，风依旧凛冽刺骨。
灵丘市内，道路两旁的绿化还未冒出新芽，街上人流稀少。
沿街边，多数营业场所已关店歇业。
只剩下少数民生店铺，本小利微，为己求存，还坚持开店经营，为民服务。
“天寒地冻的，都怪这新冠病毒，外卖都不送了，真是他x的。”
一位寸发方额，浓眉小眼，脸色苍白的中年肥宅男迎着风，缩了缩油腻发光且布满头皮屑的脑袋，骂骂咧咧地走在武陵门外的西街上。
他左手肘部挂着一袋刚买的蔬果，随着脚步晃来晃去。
两手弯曲在胸前，捧着手机，正熟练地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口罩上的松紧带已经脏得发亮，蓝色纺粘无纺布上肉眼可见点点黄渍。
他叫董先，孤儿，天命五十，未婚。
老家在灵丘北部的小乡村，那里沟壑纵横，坡梁起伏，村子依山而建，隐于群山之中。
整个村子，也才二千多亩田地，而且大多是陂田，一年只收一季。
在六七十年代，像这种地处偏僻，贫穷落后，交通不便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女青年都想外嫁。
而男青年更不要说了，谁愿意嫁到穷山沟里呀？
比如董先的双亲，就是如此，通过各种途径手段，连哄带骗，才在三十六七结了婚。
直到年近四十，才生下董先。高龄产子，本就不易，因此对董先特别溺爱。
好在，家中有三间夯土房和十几亩陂田。
一家人勤勤恳恳，和和蔼蔼，一年收获，也够全家生活，日子也还凑和。
但这一切在董先五岁那年发生改变。
先是董先爷爷奶奶在走山路时失足，一个拉一个，两个一起掉落，最终抢救不及时，撒手而去。
接着，董先父母又因来回奔走，照看，种地，终于劳累过度，小病拖成重病，又扔下董先而去。
因家中没有能耕种的人，他家名下那十几亩陂地便被村里收回，留给他的，只剩下那座夯土小院，还有无穷无尽的寒冷与寂寞。
而董先则由村委会安排，走东家，窜西家，主要是由接手他家陂地的家庭来负责养他。
随着亲人先后离去，村里人都说他是丧门星，克死全家人。都不愿意让自己家的孩子跟董先玩耍。
当仅有的几个同伴回家后，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到村口，站在百年的老榆树下，远眺群山，希望眼前会出现熟悉的身影，带给他惊喜。
可惜，总无法如愿。
于是，他只能把老榆树当成自己的父母老师，把村里的牲畜当成了他的伙伴，树枝就是他的笔，树下的黄土地就是他的纸，村边群山和亲人就进了他的画卷。
直到想睡觉时，他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小院，享受只属于自己的孤独。
上学后，董先渐渐开始学习思考，知道不能总这么依靠别人。
从此他便开始利用放学时间，学着给人帮工，又或者给村中老铁匠老木匠打下手。
村里的人看着他越来越懂事，也慢慢淡忘过往，转而同情他，可怜他，也都乐意给他机会。
他也争气，记忆还行，学东西不慢。
几年下来，不仅能给村里修农具，帮村里种田，还会设计陷阱，或捕捉禽鸟或防止野兽破坏村里庄稼。
甚至每年寒暑假都到国家地质队设在灵丘的勘探点，给勘探队带路，背设备，打下手，陪他们进山，赚点学费生活费。
就这样，董先渐渐长大，还混到了高中毕业。
可惜的是高考差了几分，不能进免费的师范学院，所以只能出来打工赚钱养活自己。
就这样，毕业后又进了村中矿山，干了一年，就凭自己有点文化，手脚灵活，干活勤快，混了个小技术员。
董先二十岁那年，响应国家把优秀青年送到部队里去的号召，参军入伍服兵役，被分配到南方龙岩地区。
当兵那年，董先借着文化高的优势，被选拨到卫训队参加卫生员集训。
就这样他成了连队里的八大员之一。
年底返队，刚好遇到三改两。
连队内满足条件的老兵大量退伍，连军械员也选择退役。
此时基层连队人手紧张。
身为孤儿的董先，向连支部递交想留队多干几年的申请。
连队考虑到他，学历不低，又有会修工具的特长。
于是，董先又被选拔参加军械员培训。
义务兵阶段，董先在两次培训中渡过，成为连队一兵多专的样板，更是基层难得的人才。
他也因此转了士官。
一晃他在部队待了二十多年，直到任职三级军士长，这才退出现役。
回到家乡，四十多岁的董先，被政府安排到县里的图书馆当工作人员。
图书馆工作人员的工作，看着单调又无聊，但又丰富多彩，因为随时可以看书。
于是董先就有更多时间做自己的事。
比如看书，画画或玩三国游戏。
这不，要不是家中没菜下锅了，他今天也不想走出家门。
瞧，他还趁着路上的时间，玩了把三国游戏。
“看那妨祖的，可真是个二王五，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这么一个好局，竟被他搞砸了。”
董先边走、边玩、边骂骂咧咧，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接近十字路口。
关键是十字路口的人行道灯，是红的。
新冠肆虐，举国抗疫。
在防疫期间，街上也没啥人，车辆也少。
也正因为如此，少数正在路上行驶的车辆，它们的速度也最大限度地接近交通法规的限值。
董先一直低着头，看着手机，始终没有发现。
两道扎眼的灯光正向他刺来。
伴随灯光后面的是危险的最高级别——死亡。
就在这个十字路口，就在那个红灯前。
当董先发现这两道寒冷的灯光，想做出反应时，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样，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被那两道无情的光刺进身体。
不幸如期而至。
“吱……吱……”
一阵急促地刹车声后。
“嘣……”
“叭……”
紧随撞击皮革的声音过后，又是一声落地的声音。
董先的身体如同疾风中的雨点，快速落下。落在卡车前方，寸发、浓眉、小眼、口罩直接与地面接触。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甚至，甚至都来不及叫出声。
血已经流出，染红了口罩，遮盖了曾有的污渍，染红了布满头油和皮屑的脑袋，更染红了路面。
蔬果散落一地，手机屏幕已裂。
空气中弥漫的，除了寒风，血腥味外，还有董先手机传来的游戏声音
“从失败中获得教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