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奶奶是村里的接生婆,常有人找她接生。
那天晚上天刚黑,我就听到院门口有动静。
我跑到院里,竟看到秀英站在那。秀英大着肚子,脸色惨白,身上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河里爬出来。
我壮着胆问:“秀英姐,啥事啊?”
秀英不吭声,只是一脸诡异盯着我,看得我后背发凉。
村里老人说过,怀孕女人身子弱,容易招脏东西,我下意识往后退两步,又问一遍:“秀英姐,啥事呀?”
秀英眼睛动了动,嘴缓缓张开,舌头僵硬,声音阴沉沉的:“小秋子,你奶在家不?我找她接生。”
秀英爹娘死得早,是二叔二奎养大的,她没嫁人就怀孕了,没人知道孩子爹是谁,村里人都说她不检点,是祸害。
我说:“我奶不在家,她和我爷去镇上抓猪仔了,还没回来。”
我话刚说完,秀英脸色就变了,一脸愤怒,特别吓人。
秀英瞪着青红眼睛,气冲冲地说:“我走了十里路来求你奶接生,你奶竟然不在家,快把你奶喊出来给我接生 。”
秀英说话声音刺耳,怨气很大。
秀英家在村西头,离我家就七八百米,为啥说走了十里路?
除非她是从村口过来,村口有条常淹死人的河。
秀英肚子看着也就怀孕五六个月,根本没到生产的时候,为啥现在就找我奶接生?
再看她身上湿漉漉的,难道掉河里淹死了,又爬出来找我奶接生?
奶奶跟我说过,横死的孕妇有执念,想把孩子生出来,这股执念会让人变成行尸走肉。
想到这,我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下意识看向地面,还好秀英有影子。
我小声说:“秀英姐,你别急,我奶一会就回来。”
秀英满脸愤怒生气地说:“快把你奶喊出来给我接生。”
我说:“秀英姐,你别生气,我奶一会就回来,你先进院里等着吧 。”
秀英斜眼看我一眼,抬脚要迈门槛,可试了几次都踩空,连门槛都没碰到。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村里老人说死人看不见门槛,难道秀英已经死了?
我的心猛地悬起来,又往后退两步。
秀英太怪了,浑身透着诡异,她这好几次都没迈进来。
秀英阴森森地盯着我,气呼呼地说:“小秋子,你家门槛呢?快让我进院。”
她话音刚落,我就觉得后背发凉,门槛明明就在秀英脚边,只要迈一步就能进院。
我很害怕,又往后退两步,小声说:“秀英姐,你别急,我先进屋里等你。”
秀英一脸严肃盯着我,眼神凶狠好像对我有很大仇恨。
我急忙跑进屋,关上屋门。
秀英站在院门口,脚踢在门槛上发出砰砰声响。
我趴在窗户上朝院门口看,就见秀英脸上露出渗人的笑,她虽然看不见门槛,但碰巧踢到了就记住了。
砰砰砰砰砰砰,我家门槛高但不结实,再这样下去,秀英迟早把门槛踢掉。
我看了眼墙上时间,晚上九点,爷爷奶奶最快一个时辰才能回来,等他们回来,秀英八成能进院了。
村里老人说鬼都怕公鸡血,我家院里有公鸡,被关在鸡架里。
我下了土炕,跑到院里,看见秀英还在踢门槛,声音越来越大。
秀英看见我,露出诡异的笑,阴森森地说:“小秋子,我肚子里的孩子说要吃你的骨头,你别跑,等我进院。”
秀英脸色惨白,眼睛猩红,活脱脱一个女鬼,她还摸了摸自己肚子,月光下,她肚子诡异地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我吓得浑身发抖,腿软的不受控制,我强撑着进了鸡架,打开门,一只大公鸡飞出来。
大公鸡咯咯咯叫着在院里来回走,眼睛一直盯着秀英。
秀英脸色变得难看,看大公鸡的眼神带着害怕,阴森森地说:“明晚我还来。”
说完就僵硬的走开,走路姿势很怪,透着诡异。
秀英走后,我长舒一口气,我被她吓得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
又过了很久,我才听到驴车声,爷爷奶奶回来了,驴车上拉着四只猪仔。
我说:“爷奶,秀英来咱家了 。”
奶奶把猪仔放进猪圈,困惑的问:“秀英来咱家干啥?”
我说:“找你接生。”
奶奶愣了几秒说:“瞎说,秀英才怀孕几个月,根本没到接生的时候。”
我说:“真的,秀英很吓人,身上湿漉漉的,还说走了十里路才到咱家,她迈不进门槛,一直踢咱家门槛。”
奶奶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惊恐。
爷爷走到院门口仔细看了看门槛说:“老婆子,还真有人踢咱家门槛。”
奶奶说:“秀英还说啥了 ?”
我说:“秀英说明天她还来。”
爷爷和奶奶对视一眼,爷爷说:“老婆子,我听二奎说,秀英自从怀了孕精神就不好,总想寻死,你说秀英是不是死了?”
奶奶皱紧眉头说:“不能,秀英要是自己寻死,不会来求我接生,除非她是恨死的。要不咱去二奎家问问?”
二奎是秀英的亲二叔,把她养大,村里人都说他是好人。
爷爷皱了皱眉头说:“也行。”
爷爷又问我:“秀英有影子没?”
我说:“有影子,但她看着不像活人。”
想起秀英的脸,我就后背发凉,总觉得她要吃了我。
爷爷眯了眯眼说:“按理说只有人有影子,鬼没有影子,秀英要是有影子,那就没死。”
我说:“秀英还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吃我的骨头。”
我话音刚落,奶奶就变了脸色,抓着我的肩膀问:“秀英还说啥了?你还看见啥了?”
我说:“我还看见秀英的肚子在动,她一直在踢门槛,我很害怕,就把咱家大公鸡放了出来,秀英看见大公鸡就走了。”
奶奶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慌张说:“秀英八成是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成了鬼胎,鬼胎落地是要吃人的,小秋子被鬼胎盯上了。”
奶奶说完,我的后背又冒出虚汗,脑子里又出现秀英那张可怕扭曲的脸,她一直盯着我,盯得我头皮发麻。
爷爷焦急的说:“不能,秀英那丫头挺好,等明个我就去二奎家问问。”
奶奶说:“怀孕恨死的女人怨气极重,咱还是现在去问问吧 。”
爷爷点了点头说:“也行。”
爷爷话音刚落,院里就下了雪,还刮起冷风。
爷爷说:“老婆子,快上牛车。”
奶奶抱着我上了驴车,爷爷赶着驴车朝二奎家走。
一路上雪越下越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奶奶把我护在怀里说:“这天真怪,透着怨气,老头子可别走错了路。”
爷爷说:“不能,去二奎家就一条路,错不了。”
明明只有七八百米的距离,却走了很久。
爷爷赶着驴车到了二奎家,二奎家锁着门,屋里灯也关了,二奎家房子很矮,窗户很小,墙上还有裂缝,阴森森的。
爷爷朝着院里喊:“二奎,开门!”
没人回应。爷爷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二奎,开门!”
还是没人回应。爷爷扭头看奶奶一眼,奶奶说:“二奎人呢?”
二奎年近五十,有媳妇,这些年一直无儿无女,村里人都说他家绝后,等着吃他家绝后呢。
爷爷说:“我再喊一嗓子 。”
爷爷话音刚落,二奎家灯亮了,二奎披了件衣服出来说:“谁呀?”
爷爷说:“我,刘老四。”
二奎急忙过来开门,笑着说:“四哥,四嫂,这么晚了,啥事啊?进屋里说。”
爷爷说:“不进屋了,二奎,你家秀英呢?在家不?”
爷爷话音刚落,二奎就愣了几秒,脸上的笑凝固住。
过了几秒,二奎才开口说:“秀英去镇上了,去她三姑家了,咋,出啥事了?”
爷爷说:“能把秀英喊回来不?”
二奎说:“不能,她三姑家在镇上开了面馆,她去帮忙了,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回来。四哥,到底出啥事了?你为啥找秀英?”
奶奶说:“今个晚上秀英来找我接生,我估摸着秀英八成是被害死了,她肚子里怀的孩子八成是个鬼胎,鬼胎落地,咱村里人都得遭殃。二奎,你可不能说谎,一定要说实话,秀英人呢?”
二奎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说:“秀英真去镇上了,我亲自给送到镇上的,她咋可能被害死?”
二奎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过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院门被吹得哐哐响。
二奎说:“四哥,进屋说吧。”
爷爷点了点头:“行吧。”
我们进了院,刚进院我就看见院里有口水井,水井上有血迹,一大片。爷爷也看见了,二奎干笑两声说:“山杏脚滑摔了一跤,摔得一脸血。”
山杏是二奎的媳妇,嫁给二奎第一年就怀孕了,孩子八个月大的时候没保住,死了,山杏也伤了身体,从那以后再也没生过孩子。
二奎没赶山杏走,一直过日子,俩人养着秀英,把秀英当成亲闺女。
我们进了屋,就看见山杏坐在土炕上,脸上都是伤,鼻子上还有血,特别吓人。
二奎干笑两声说:“摔的,一身血。”
山杏看二奎的眼神很复杂,说:“四哥,四嫂,快坐。”
爷爷点了点头,坐在土炕上,奶奶抱着我坐在板凳上。
奶奶说:“二奎,秀英的事你可要说实话,如果秀英是被害死的,她肚子里的鬼胎就得用黑狗皮接生,还得受香火供奉,这供奉的人家必须是鬼胎亲爹的家,这事才能算完。二奎,秀英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奶奶话音刚落,二奎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说:“不知道,四嫂,这我真不知道,我问了好几次,秀英就是不说。”
二奎话音刚落,山杏就冷笑几声,没好气的说:“四嫂,要是找不到鬼胎亲爹可咋办?”
奶奶皱了皱眉头说:“鬼胎落地要是没有亲人供奉,就会吃人,直到撑死。”
山杏笑出声,斜眼看了二奎一眼,没说话。
二奎的脸色铁青,没好气的说:“你还有脸笑,要不是你容不下秀英,秀英咋可能去城里?我告诉你,秀英要真出了事,我要你的命。”
山杏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秀英做了丢脸的事,村里人都戳他脊梁骨,咋没见你给秀英说话?现在来脾气了,有啥用?是秀英要去镇上躲的,跟我有啥关系?”
山杏说完又看着奶奶说:“四嫂,秀英在家的时候就总寻死,你说会不会她是自杀?”
奶奶摇了摇头说:“不会,如果秀英是自杀,就不会来找我接生,她来找我接生就是一种执念,一种不甘,她要把孩子生下来,哪怕是个死胎。”
山杏愣了几秒,害怕的问:“秀英要真是被害死的,那她会来找害死她的人吗?”
奶奶皱了皱眉头,看山杏的眼神很复杂说:“因果报应。”
山杏脸色变得难看,没说话。奶奶说:“二奎,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得知道秀英是死是活,还得知道秀英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二奎急得直跺脚说:“我现在就去村口老三家给镇上打个电话问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