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璟换好衣裳,右右瞧见后,立马捂眼,不敢有半刻耽误:“殿下!有辱斯文!”
苍天,要烂眼睛了!!
半透红纱,领口似散非散,薄肌似露未露,墨发被根细细的红绳随意绑起,搭落于胸前,零零散散的碎发垂在脸侧,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却又不觉艳俗。
“又不是给你看的,眼睛闭好,不许睁开偷看。”
言璟穿好鞋袜,披上白毛斗篷,像只狡猾狐狸,悄悄溜出营帐。
白日里,右右在跑出言璟营帐后,便偷摸地打探到了上官庭的营帐位置,顺带还把前往路线摸索了个通透,绘成了一张地图。她跟在言璟身边多年,光一个眼神,便知其意思。
况且,言璟看向上官庭的目光,实在算不上清白。
三刻过后,右右依旧捂着眼睛,但是时间久了,手腕有些酸,她问:“殿下,奴可以睁眼了吗?一直抬手捂眼,奴手都麻了。”
“殿下?”
“殿下,奴可以松手了吗?”
“你在做什么?”左左拉开右右的一只手,问道。
一进营帐,左左还没看到言璟,就先看到了自家妹妹的傻样,虽然她平时也没聪明到哪去。
右右睁开一点眼缝,看清是左左,惊喜道:“姐姐?!你怎么来啦!”
左左巡视完整个营帐,没能寻见言璟的身影,她问右右:“殿下呢?”
右右此时此刻,还忙着捂眼,甚至劝告左左跟着她一起捂眼:“殿下在穿衣裳,姐姐快些捂眼,偷看要烂眼睛的。”
“你先睁开。”
“不要!看别人身子,会烂眼睛。”
“看人身子,前提是不是得有人,你自己看看,哪有人?”左左叹气,要是一直这么傻,以后该怎么办啊。
上官庭营帐,尚千备好热水,退下。
木桶沸气升腾,上官庭褪去衣物,踏入其中。
言璟撩开帘幕,帐内无人,唯有水声淅沥。
他,在沐浴?!
言璟犹豫不决,想退,但也想进。
“什么人?”
突然,不远处士兵的问喊声传来,言璟心一横,眼一闭,闪进了营帐。
表面淡定,内心汹涌。
言璟拢紧斗篷,暗想:他应该没穿衣裳吧?肯定没穿,沐浴哪有穿衣裳的道理。
不知想到了什么,言璟的脸颊变得绯红异常。
他摇摇头,声音极小地自我劝诫:“不能想,不能想……”
“谁?”
一枚飞刀直冲言璟眉心,言璟侧身躲开,上官庭穿着整齐,站于五丈外。
不是,他沐浴真穿衣裳?!
言璟震惊之余,挥手对上官庭招呼道:“又见面了,皇子殿下。”
上官庭问:“太子殿下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正愁无从开口的言璟,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皇子殿下,方才……方才……”
言璟边抹泪,边逐步靠近上官庭:“方才,孤沐浴时,有歹人闯入,他拿了把大刀,刀锋上还滴着血,吓人得厉害,孤匆忙穿衣跑出,怎想那歹人追赶孤一路至此,孤害怕,便贸然闯入殿下营帐,抱歉。”
“孤真的好害怕,救命啊,殿下。”言璟贴上上官庭,娇声道。
本以为上官庭再呆板,也会关心一句,但事不随心。
上官庭推开言璟,一本正经地问:“你是不是敷粉了?”说着,上官庭脚步后退。
言璟嘴角抽搐,强颜欢笑地说:“怎么会,孤从不敷粉。”
他摸摸脸,背过身偷偷查看,还好,没掉粉。
上官庭不信,白日见到言璟时,他还没有白到像鬼,而且,他的脖颈与面容,有着明显色差分层,除了敷粉,他想不出其他方法。
明晃晃的厌恶挂脸,言璟触及神情,不免难过。
没事,只要时间长,铁棍亦能磨成针!
言璟笑笑:“皇子殿下的营帐就是不一样,你这里要比孤那暖上许多。”
白毛斗篷褪下,红纱透裳露出,言璟扯了扯衣领,以示所言非假。
上官庭再次后退,这次不是小步,而是大一步。
“衣不蔽体,实乃失礼。”
“孤来得匆忙,望皇子殿下,海涵。”
上官庭背过身,肃声道:“本殿,不好男色。”
言璟走至身后,凑头:“那美色,殿下好不好?”
上官庭侧步挪开:“不合礼数。”
“男女授受不亲,孤又不是女子,何来的礼数?”
“你是男子?”上官庭上下打量言璟,疑问道。
言璟抱手,轻佻道:“你看看?”
“看看孤,到底是不是男子。”
上官庭认真说:“男子不会敷粉。”
“孤,没有敷粉!”言璟炸毛道。
言璟拽住上官庭的衣襟,使劲一扯,扯不动,再使劲扯,还是扯不动。他踮起脚,抵着上官庭的额头,认真道:“看清楚,孤没有敷粉,孤这是天生丽质,不信你摸摸。”
上官庭朝后仰头,轻松撇开言璟的手,说:“你,敷粉。”
言璟被气笑,辩解不成,索性依了他:“行,敷了,男子敷粉怎么了?!没见过男子敷粉是你见识短。”
瞎眼,瞎眼啊!悔啊!
上官庭只觉聒噪,开始赶人:“无事便回去。”
“回就回。”言璟气呼呼地捡起斗篷,抖了抖,穿好。
“来人。”
营帐外,士兵听召而入:“殿下。”
“护送太子归帐,顺带派人在太子营帐外守着,勿让人搅了太子清静,至于原本在他营帐外看守的那些,全部带去领罚。”
言璟来时走得飞快,去时跑得飞快。
上官庭落座书案,那张写有言国太子可擒的信条,展现眼帘。
头疼。
数月前,频繁有信鸽飞入皇子府,起初,上官庭以为是信鸽迷路,送错了地,但不取信,信鸽赶都赶不走。次数多了,他偶尔也会打开看看。
信条内容各式各样,有提醒他防范谁谁谁暗算,有告知他哪里哪里藏匿着他所需要的证物,有点明谁谁谁家暗含谋逆之心,还有他上官庭的小像和油腻情话。
上官庭曾查过信鸽来历,可每次当他查到一半,线索便会莫名消失,它就像永远抓不住的线。
往日信条提供的消息,都精准无误,但这次……
上官庭点燃信条,自言自语道:“难道,抓错人了?”
看着地上昏睡的人,言璟与领命护送的士兵相顾无言。
言璟说:“你们羽国将士睡觉真不挑地。”
“许是他们太累了吧。”护送的士兵回道,他默默拉开与言璟的距离。
言璟进入营帐后,护送的士兵探了探地上睡着的人的鼻息,有气,还活着,那没事了。
“殿下,你的脸色怎么这般差?”左左见言璟面色白得似纸,连忙将随身带着的瓷瓶递给他。
言璟吃下两颗药丸,说道:“无事。”
右右俯身在左左耳边,悄声说:“殿下敷了珍珠粉。”
左左似懂非懂地点头,嘟囔道:“殿下的癖好,真是愈发奇怪了。”
言璟白了她们一眼:“孤还在呢,你们两个要议论,能不能躲起来说?”
“是,殿下。”左左与右右齐声回道。
言璟换回正常衣物,落座。
“殿下,你被抓后,南熠立即带兵撤回了北疆,不出所料,当日他便飞鸽传信回了虔川。”从飞鸽身上截下的信条,被左左递交给了言璟。
粗略看完,言璟从容道:“他倒是会给孤安罪名。”
“太子行居奢靡,开战前昔,肆意调动军中将士供其差遣,以公谋私,无故擅罚领将,羽军突袭来犯,我等未能及时防备,无力抵御,两军交战,太子懦弱无能,弃城丢兵,自愿苟屈于羽国皇子上官庭膝下,羽国手握皇储,为保殿下性命,臣不得不退兵回城。”
“故此启奏陛下,听候发落。”
右右插嘴道:“奴临行前听说,慕厌将军在听闻南熠弃殿下逃跑后,两人当着军营众多士兵的面,打了一架,南熠输了,输得可惨,眼睛都被揍青了一只。”
打得好,可惜她不会武功,不然她也想给南熠眼睛揍青。
“有人来了。”左左闪身躲藏,右右呆呆地跟着姐姐,一块躲了起来。
左左用口型问道:你躲什么?
右右用口型回道:之前你不是说,遇到危险的时候,要跟着你吗?
左左无语,躲躲躲,一起躲吧。
言璟撑桌扶额,暗骂:有难给主当。
“皇子殿下这是深夜送关怀?”见来者是上官庭,言璟下意识孔雀开屏。
暗处,左左将下巴搁至右右肩头,轻声问:“殿下真看上他啦?”
右右疯狂点头,这还不明显?多明显啊!殿下他就差没在头上插花示好了。
上官庭扫视四周,问:“殿下帐内,可还留有歹人?”
言璟挡住上官庭的视线,羞涩道:“孤的营帐没有歹人,只有皇子殿下,与孤。”
“是吗?”
上官庭绕开言璟,眼看就要走到左左右右的藏身处时,言璟连忙跟上,两步化作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再次挡在上官庭面前,以此迫使他止步。
“皇子殿下不相信孤?”言璟低眉垂眼,长睫颤动。
“是。”上官庭实话实说,双脚貌似悄悄往后移了一寸。
茶香四溢,言璟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凝视着上官庭:“孤在言国,乃至七国,都是出了名的实诚,孤的太傅,从小便夸孤是他教过的学生中,最最乖巧的一位。”
抹去不存在的泪,言璟痛心道:“今日,孤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误会。”
左左与右右对视,共同默念:今日头一回。
上官庭无情揭穿:“你眼角是干的。”
“那是因为孤喝水喝少了,哭不出来。”言璟接话,圆话。
他微微侧身:“孤记起来了,导致孤哭不来的罪魁祸首,是你,你手下的人不给孤喝水便罢了,你还动手打孤,强行给孤灌脏水,你们都欺负孤是言国人,都看不上孤,你知不知道,在言国……”
“哎,别走啊!”
“皇子殿下,你别走啊!孤话没讲完呢!”
“还会再来嘛殿下!”
“要常来哦,孤等你。”
上官庭头也不回地迈步出帐,言璟背手,得瑟道:“也不行嘛,这就受不了了。”
左左右右走出,鼓掌:“殿下威武。”
“低调,低调,孤也就用了一成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