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国皇宫,承恩殿内。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正坐在皇位上批看奏折的上官驷,闻言抬首,见是上官庭,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庭儿来了,快起身,来父皇这,帮父皇看看折子。”
“是,父皇。”
与上官庭同跪的,还有上官胥,但上官驷未曾第一时间注意到他,还是伺候上官驷的公公提醒,上官驷方才举目看了一眼上官胥。
上官驷敛起笑,肃声道:“上官胥,你也起来吧。”
没等上官胥站直身子,上官驷的责问便紧接着响起:“不是同你说过,无事不必常往朕这跑,有请安的闲工夫,倒不如对朕交代给你的事情多上上心。”
上官胥站直身子,缓缓抬头,眼神如寒冰般,冰冷且坚毅,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许美人要的兰花,儿臣已为其寻到,两日后便可送达安都。”
听完上官胥的话,上官驷严肃的神情松了几分,他放下手中笔:“嗯,做的不错,下去吧,稍后赏赐会送去你宫里。”
“是,儿臣告退。”
弯腰时,上官胥听到了自己脊骨的折响。
他道:“天凉了,父皇多保重身子,莫要受风着凉,可唤刘公公为您备个手炉,殿中虽整日炭火不断,但折子批久了难免手寒。”
上官驷没有答话,最后还是刘公公接了上官胥的话:“四皇子殿下有心了,奴才这就交代人去备个手炉。”
“有劳刘公公了。”
“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奴才年纪愈发大,这脑子也不灵光了,竟在此处疏忽,还得是四皇子殿下心细提醒。”刘公公边说,边观察着上官驷的神色,见上官驷眉眼一蹙,他赶忙又道:“眼瞧这会儿天色渐暗,远路奔波,四皇子殿下想必也是乏了,早些回宫歇息去吧,陛下这有奴才伺候着,殿下大可安心。”
上官驷道:“刘公公,今日的你,过于聒噪了。”
刘公公连忙跪下:“奴才多嘴。”
“你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退下,等着朕派人八抬大轿抬你回宫嘛。”上官驷将手边的奏折砸到上官胥脚边,“看着碍眼,赶紧滚。”
说完上官驷仍不解气,抬脚踹倒刘公公:“你也滚,喜欢与他谈笑,便去他宫里伺候,不必在朕面前同他絮叨暗指。”
倒地的刘公公急忙爬起磕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才跟了陛下二十多年,断不敢对陛下有二心啊。”
上官庭低头磨着墨:“父皇,刘公公是父皇身边的老人儿了,既父皇不喜,倒不如索性放他出宫,叫他继续留在这宫中,日后瞧见了,也是要烦心的,送出宫养老,眼不见心为净,亦是绝了后患。”
上官驷指了指上官庭,道:“你呀你,不规劝朕,倒叫朕赶人离宫。”
经上官庭假模假样的谏言,上官驷也消了大半。
“行了,起来吧。”
他对刘公公说道:“去让太医给你瞧瞧,有没有伤了身子。”
“上官胥,你也下去,近些日子便不必再来了。”
随着那奏折落地的声响,上官胥的耳边便一直轰鸣,听不到半点别的声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殿门的。
待他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大殿外。
夹着雪花的冬风吹刮着上官胥,但他的脸早在殿中就已僵硬。
他回头,看着殿中的父慈子孝。
上官胥嘴里无声道:“老天,从未待我仁慈。”
猎猎风声,像索命的孤魂野鬼。
它们嘶吼着,怒喊着。
上官胥仰头看向承恩殿的牌匾,死寂的眼底飘上狠厉:“承恩、承恩,这世间谁都能承下这份恩,唯独我,不能。”
“你们都下去。”
殿中闲人退尽,上官驷站起,将上官庭拉到皇位边,压着他的肩:“庭儿,战场凶险,你母妃的身子近来越发不好了,她心中又常常挂念着你,为了你的母妃,也是为了朕,以后你就待在安都,哪也别去,朕给你相看好了未来的太子妃。”
“过几天,你与她见见面,等明年,朕为你们铺上十里红妆。”
“打仗,便交给你的其他兄弟吧,玦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好好历练历练,等朕归天后,也好有人帮衬着你。”
上官庭被上官驷压着坐上皇位,他想站起,但上官驷不让。
“父皇,这不是儿臣该坐的。”上官庭说,“这不合规矩。”
上官驷摇头:“你是羽国未来的太子,这皇位,你坐得。”
“从前,朕遣你去边疆,一来是为了磨磨你的性子,亦是叫你在军中立威,二来朝堂动荡,你留在安都,免不了被人暗算谋害,如今朕给你铺平了路,你只管踏上去。”
“父皇老了,羽国日后就该轮到你来守了。”
上官庭道:“父皇,儿臣并无心皇位,儿臣只愿做疆边翱翔的雄鹰,不愿囚于金笼做雀。”
上官驷摸着皇位上的龙纹:“庭儿,你没得到过皇权,不懂其中的滋味。”
“儿臣虽没得过皇权,但儿臣见过夜里母妃的泪光。”上官庭继续道,“儿臣已心有所属,儿臣不想自己的心上人同母妃一样,夜夜以泪洗面。”
上官驷劝道:“坐上皇位,你大可将你的心上人纳入后宫,许她贵妃之位,叫她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美矣。”
上官庭挣开上官驷的束缚,回呛道:“儿臣的母妃,旧日里也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可最后还不是被父皇疑心,落得个冷宫囚禁。”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下面子,上官驷也恼了,他用力打了上官庭一巴掌:“看来你的性子,还未能被那战场上的利刃削平。”
“帝王宝座,冰冷彻骨。”
“坐上去的人,亦要比它更冰冷,方才能压得住它。”
上官驷凝视着上官庭那有六分像他的面容:“有了权势,你才配有心上人。”
“无权无势,你连贴身的奴仆都护不住,何谈那可有可无的心上人。”
上官庭走到堂下,给上官驷磕了个头:“父皇,权力是你的一生所求,但却不是儿臣的,儿臣答应过母妃,绝不做个无情无义之人。”
“儿臣急着去见母妃,就先告退了。”
上官驷还未应允,上官庭便已半只脚踏出了殿门。
上官驷站在高位,大喊:“先别去见你母妃,出宫回府去。”
上官驷那一巴掌,少说用了七分力,一掌落下,立即就在上官庭脸上留了个红艳艳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