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钝地低下头,目光所及之处,只见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那魔刀贯穿。
他缓缓抬起头,眼前那原本就模糊的世界开始剧烈摇晃。
最终,他的视线被一片刺眼的红色所掩盖。
那红色,不知是熊熊燃烧的魔焰之红,还是他自身流淌的鲜血。
悬立在苍穹之上的素锦心,漠然地注视着凌千皓的死亡。
然后,眼神飘向远方。
杜苏月,不在这里。
又让她,跑了。
当方乐玉出现在素锦心面前之时,杜苏月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
究竟是方乐玉与凌千皓联手送走了杜苏月,还是杜苏月抛下了他们,独自逃离了呢?
那些所谓的“死生契阔”、“生死相依”的爱情,在战争和死亡来临时,不过是一场可笑的幻梦罢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才是血淋淋的现实。
素锦心手提魔刀,以一种近乎慵懒的姿态,漫不经心地在都城的东南西北各处挥下炽热的魔焰。
肆意燃烧的火焰,瞬间将所触及的一切吞噬,化为灰烬。
做完这一切的素锦心,缓缓登上血流成河的城头,静静地坐下,冷眼看着魔军涌入城池。
曾经繁华无比的帝都,曾经强大无比的国度,在魔军的铁蹄下逐渐沦为一片废墟。
而带来毁灭的人,却落寞得与这混乱的世界格格不入。
“素锦心?”
兰德略带疑惑的喊声突兀地响起,伴随着话语的落地,他的身影已经悄然出现在素锦心身后。
素锦心微微偏头,注意到兰德身上那套铠甲在火红焰光和落日余晖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铠甲异常干净,仿佛未曾经历过任何战斗的洗礼。
然而,唯一一处怪异的地方,就是他胸口的甲胄上赫然被划下一道深深的长痕。
火光在素锦心的眼眸中跳动,她凝视着那道长痕一会儿,目光离开。
素锦心冷冷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懂尊卑的小子,叫本尊殿下。”
兰德上下审视着眼前的人,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他几乎要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特别是当他看到那头银发时,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那银发上沾染了几丝血色,散发着一种诡异而妖艳的美。
明明是同一张脸,同样的声音,同样的气息,却给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的目光在那头银发和那双眼睛之间徘徊,试图寻找出一丝熟悉的痕迹。
素锦心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猛然泼在他头上,兰德闻言,却只是嗤笑一声。
眼中的惊讶褪去,几分不羁之色染了上来,他满不在乎地回应道:
“好好好!殿下!”
随即,他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一连串的质问接连射出。
“殿下,你把所有人都杀光了,把所有东西都烧了。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我已经反复强调过很多遍了,我们占领凡界是为了生存。”
“你一时的冲动,把一切都毁了!”
“别说以后生存,现在魔族一碰到那魔焰也是死。”
……
兰德的责备越来越激烈,言辞愈发尖锐,他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生死边缘疯狂试探。
“我原本以为他们说的是假的,没想到你真地滥杀无辜……”
兰德最后的声音变得很轻,似乎是在叹息。
兰德只觉得眼前一亮,他的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接连几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由远及近地轰来,然后就是久久地轰鸣。
白塔斯紧紧地抓住兰德的肩膀,闪身至高空,他们身下的城墙只剩下一半,另一半炸得只剩下灰。
身后起伏的远山和土丘被削去峰顶,层层烟雾遮去山体的残骸。
素锦心悬立在他们不远处,目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白塔斯心有余悸,按住兰德肩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是完完全全没有能力从素锦心手下救下兰德的,素锦心留情了……
兰德能够感受到爷爷的紧张,他同样心惊肉跳,不可置信地瞟向素锦心。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白塔斯说。
素锦心负手而立,银发肆意飞扬,傲然于世。
素锦心清冷深邃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兰德的身上。
仅仅一刹,兰德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压在在他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瞬间变慢,每一次的喘息都显得沉重而缓慢。
然而,这种压力转瞬即逝,素锦心又望向南方。
“本尊,希望他懂点尊卑。”
兰德握紧拳头,怒火冲破恐惧的冰墙,他原本对素锦心还是有点期待的,可是素锦心近日的一系列行为真地太令他失望了!
他本以为,素锦心和别的魔神族不一样!
可是,素锦心与那些高高在上、藐视苍生、蔑视生命的魔神族一般无二!
他大错特错,竟然对素锦心抱什么期望!
白塔斯还不了解自己的亲孙子,压着兰德,免得他不要命地冲上去和素锦心起争执。
素锦心一道神力射出,划开虚空,离开前让他们处理好康国的一切,她先走一步。
白塔斯见识过素锦心的手段和力量,敬畏地答应下来。
素锦心一走,威压消失,战火却没有消散。
白塔斯看着脚下满目苍夷的世界,他捏了捏兰德的肩膀,苍老的声音略显无奈:“殿下不再是以前的殿下了,她已经成为帝国真正的君王!”
白塔斯没有告诉兰德谁杀了他的父母,也没有告诉兰德君王已死的真相。
他不想兰德再次承受丧亲之痛!他不想兰德背负仇恨,活成一个怪物……
白塔斯太懂这种感受了!
“孩子,我知道你心中存着大义,你的追求不比殿下小。”
“你若真地垂怜苍生,就好好建设这个国家,爷爷和家族会尽力帮你。”
兰德咽下心中的愤懑,平静地应答。
白塔斯看着兰德倔强的模样,感到心疼。
另一边,素锦心踏破虚空,已经身处瑞国边境。
她又回到了青杉镇,在广袤无垠的草地上,有一块破旧的木牌矗立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