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的徐远公,本是前朝明朝的一位秀才,那时候的他,身着长衫,手捧书卷,在笔墨纸砚间追寻着仕途的梦想。谁能料到,朝代更迭,山河变色,改朝换代的浪潮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渐渐远去,徐远公心灰意冷,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儒生的道路,转身踏上寻访道家之术的征程。
寒来暑往,徐远公四处游历,访遍名山古刹,拜会无数奇人异士。他在幽静的山谷中,倾听老道士讲述天地的奥秘;于古老的道观里,潜心钻研道家的典籍。岁月悄然流逝,他也渐渐掌握了一些驱邪镇怪的法术,名声不胫而走,无论远近,人们都对他的本事有所耳闻。
这一日,从某个县城来了一位气度不凡的仆人,身着绸缎,牵着一匹矫健的骏马,马背上驮着丰厚的礼物,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仆人见到徐远公,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说道:“徐先生,我家主人久仰您的大名,特意准备了这些薄礼,写了这封书信,恳请您移步到我家一叙。”
徐远公微微皱眉,心中疑惑,问道:“你家主人是何人?召我去所为何事?”仆人面露难色,连连摆手,说道:“先生恕罪,小人实在不知其中缘由,主人只是千叮万嘱,务必请先生屈尊前往。”徐远公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又想着或许是真有什么急事,便答应了下来。
一路快马加鞭,不多时便来到了那县城。只见一座气派的府邸矗立眼前,朱门高筑,石狮威严。仆人将徐远公迎进府中,庭院里早已摆好了丰盛的宴席,山珍海味,琳琅满目。主人满脸堆笑,快步上前迎接,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徐先生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徐远公拱手还礼,说道:“承蒙厚爱,只是不知尊驾邀徐某前来,所为何事?还望明示。”主人却只是笑着,不停地劝酒:“先喝酒,先喝酒,这些琐事待会再说。”徐远公心中愈发纳闷,却也不好再追问,只能陪着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主人兴致勃勃地说道:“徐先生,我家花园景致独特,此时夜色正好,不如移步花园,继续饮酒畅谈。”徐远公不好推辞,便随着主人来到花园。
花园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池塘相映成趣。只是竹林树木过于茂密,遮天蔽日,使得整个花园显得阴森森的。一丛丛的花草肆意生长,一半都埋没在荒草丛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荒凉。
两人来到一座楼阁前,徐远公抬头望去,只见楼阁的顶板上密密麻麻地悬挂着无数蜘蛛,大的如拳头,小的似米粒,上下交错,让人看得头皮发麻。主人似乎毫不在意,笑着说:“这楼阁许久未有人打扫,让先生见笑了。”
进了楼阁,众人又喝了几轮酒。天色愈发昏暗,主人吩咐仆人点上蜡烛。徐远公实在不胜酒力,推辞道:“实在抱歉,徐某酒量有限,不能再喝了。”主人这才停止劝酒,吩咐上茶。
几个仆人慌慌张张地撤下菜肴餐具,一股脑儿地放在楼阁左边房间的桌子上。徐远公端起茶杯,刚喝了几口,主人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哎呀,突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处理,徐先生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去去就来。”说完,不等徐远公回应,便匆匆离开了。
仆人见状,连忙拿起蜡烛,引领徐远公到左边的房间休息。蜡烛放在桌子上后,仆人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走,那脚步匆忙得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徐远公心中疑惑,暗自思忖:“这主人行事如此古怪,到底是何用意?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坐在床边,等了许久,本以为仆人会送来被褥,或是有人来作陪,可四周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没有。
徐远公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心神,抬手将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缓缓闩上,每一下动作都带着几分谨慎,仿佛这样便能将所有潜在的危险隔绝在外。窗外,皎洁的月光宛如银纱般轻柔地洒进房间,在床榻上勾勒出一片清冷的光影。夜晚的鸟儿在枝头偶尔啼鸣,与那此起彼伏、不知疲倦的秋虫叫声交织在一起,本应是充满生机的自然之音,此刻却无端地让徐远公的心愈发揪紧。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心的不安如潮水般涌动。“这主人行事如此诡谲,莫非真有什么阴谋?”他在心底暗自思忖,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丝毫没有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突兀而又诡异的“橐橐”声从楼阁的楼板上传来,那声音沉重而急促,恰似有人在奋力地踩踏跳跃,每一下都重重地撞击着徐远公的耳膜,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角。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徐远公惊恐地发现,那怪声竟下了楼梯,正朝着自己所在的卧室逼近。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头皮一阵发麻,寒毛根根直立,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慌乱间,他急忙拉过被子,将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地蒙住,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砰!”一声巨响,卧室的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撞开,劲风扑面而来,让徐远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颤抖着,缓缓掀开被角,只敢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向外瞧去。这一眼,让他差点惊得叫出声来。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巨大的怪物,长着一颗狰狞的兽首,却有着人的躯体,模样怪异至极,透着说不出的恐怖。它全身覆盖着一层浓密的黑毛,那毛发又长又硬,恰似马鬃一般在空气中微微颤动。一口锋利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如同犬牙交错的山峰,让人不寒而栗。而它的眼睛,犹如两盏燃烧的火炬,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阴森可怖。
怪物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向桌子。它俯下身,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在盛着残羹剩菜的盘子上一扫而过,那些盘子便瞬间光洁如新,仿佛从未盛放过食物。紧接着,它又缓缓转身,向着床铺的方向靠近,每走一步,地板都发出沉闷的“嘎吱”声。